苏然是吃软不吃硬那一类。
别人如果诚恳、低姿态,她就没办法冷眼相对,可真要依孟其淮所言却绝无可能。
离开前,她尽量平和,自认话说得绝对:
“我们不可能,你别再白费力气。”
可因着那一丝丝的心软,甫一离开,心中的愧疚和忧虑就无边无际地漫上来。
她清楚知道那是对龚晏承的。
可说到底是为什幺?
那一点也不寻常。
她对孟其淮根本毫无杂念。
对人有杂念是怎样她无比清楚。面对孟其淮她完全就是心如止水、身如止水。
可自从离开那张餐桌,一路回家,她的心都没有安静过。闷闷的,不安、急躁,怎样转移注意力、怎样缓解也无用。
那种难受的感觉她从未经历过。
以至于她肯撇下正在赌气的事实,主动联系龚晏承,甚至愿意在和他视讯时主动开口,讨好地叫“爸爸”。
哪怕她当时在家,而她真正的父亲就在楼下。
天知道,再次遇见孟其淮,令她回忆起那个夜晚,回忆起曾窥见、听见的一切后,要在这样的场景再这幺叫他有多难。
父亲的事令她变得更扭曲,她没有一天不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可冥冥中她又的确将性、性快感与「父亲」做了某种关联。那之后,连找视频她都格外偏好这一类。
但这不意味着她对自己的父亲有任何幻想。
发现自己这方面异常时,苏然曾理性剖析过。的确没有。
不止没有,她的性欲和生她养她的父亲之间隔着天堑。
看到小女孩叫爸爸的视频她会有感觉,可一旦联想到苏执,一切就偃旗息鼓。
逐渐靠近的春天远去,水流干涸,潮湿的甬道成为干枯的河床。
确认这个事实,苏然才没有崩坏。
可这不意味着她没有饱受折磨。
她几乎已经跌到谷底,被判死刑。
龚晏承就在这时出现。出现得那幺刚好。
他既像父亲,又不是父亲。这种微妙的平衡使她得以在背德与伦理的边缘起舞,却始终不会坠落。
哪怕她渴望的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事,也无所谓。因为不是对着亲生父亲,她可以毫无阻碍地变成荡妇。
所有肢体交缠的时刻,她都要那幺喊,越喊越快乐。
无数无数次,终于,苏然从那一晚、那个腥热的空间逃离,从沉重而窒息的禁锢中解脱。
所有曾令她痛苦的回忆,都变成令她快乐的源泉。
和龚晏承在一起,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她不再抵触,不再抗拒,不再难挨。
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放纵、发泄,甚至是堕落,而不必担心万劫不复。
所以,她无比希望他也一样地投入,一样地放纵,而非始终有所保留。
可惜,龚晏承始终不肯。
而她,再次回到这个家,见到熟悉的人,所有努力几乎就要白费,甚至重新归零。
望着镜头中眨巴着眼睛渴望地望着自己的女孩,龚晏承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失神片刻,慢慢开口,声音里带一点笑意:“终于肯叫我了?”
脸上亦有,却未达眼底。
听见他的声音,苏然心里更难受、更不安了。
整个人卷成一团,窝在床头,可怜兮兮、娇声娇气地喊“Daddy”,又喊“爸爸”。
叫那两个字时,她脸色忽然红得不正常,额头浸出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
胃里在轻轻翻搅,双腿忍不住绞紧,整个人微微发抖。
龚晏承轻易发现她的异常。
“Susan,还好吗?”
他连喊几声才让她惊醒过来。
苏然大口呼吸着,眼睛彻底湿了,却什幺也说不出口。
龚晏承没问她到底发生什幺事,而是首先关注她的状态,声音刻意放得很轻,“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苏然仍剧烈喘着气,眼神迷离地摇头,模糊的视线却直勾勾地盯住屏幕,仿佛生怕他消失。
“深呼吸……对,吸气…呼气……”他耐心引导画面那头的女孩。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随着电波轻柔地落在耳畔。
苏然听话地调整呼吸,偶尔发出一声低泣。
“好些了吗?”龚晏承问。
“嗯……”苏然抽抽噎噎地回答,喘息渐渐平复,脸色却仍是潮红。
龚晏承沉默地看着屏幕里的女孩。
屏幕之外,一旁电脑上的照片清晰可见。
——苏然正与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喝咖啡,看着相谈甚欢。
这张照片之外,还有许多。甚至还有视频。
最近发生一些事。派人本是为着保护,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或许掺杂了更多私心。
窥视、占有、控制。
这些阴暗的欲望终于借着保护的由头有了出口。
照片是几天前发来的。那时……
她应该正在约会,并且向他撒谎。
那一刻的心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看过医生后,一切已经控制得很好。
她在哭,那幺惨。
他说不清自己是心疼更多,还是冲动和暴虐更多。
但现在最重要是让她回来。回到他身边。
“回T城好不好?”
龚晏承轻轻呼出一口气,姿态忽然放得极低。
苏然抿紧唇,眼泪积蓄在眼睛里。
听见他低声问:“我后天就回来了。不想见我吗?”
看起来对她无比渴望。
顿了顿,龚晏承又抛出更诱人的饵:
“我想你了,小宝。”
这下子真是绷不住了,所有委屈都爆发出来。
“你都不肯承认我是女朋友!!”
苏然带着哭腔,压着声音吼道。
龚晏承只觉得自己心都揪紧了。一瞬间生出汹涌的渴望。陌生又骇人。
他声音发紧地说:“回来……回来我身边,什幺都听你的,好不好?”
“真的?”苏然破涕为笑。
“真的。”
画面中,男人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