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37
祝言在停车场停好车，步行到达集合地点，旧区警察公寓。
前几天还在住的家，如今被烧得破败不堪。有些暴露在外的钢筋翘曲狰狞，像巨人剖开腹腔后外翻的肋骨。
大楼外堆放的那些白菊开始腐烂了，烂在淌了一地的烛泪里，混成一种特殊难言的古怪气味。
祝言站在对面树下，看了又看。
出了事故后，这片区安静得异常。祝言停车那边还有阿嫲在烧纸打小人，到了这边倒是完全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了。
出门前，祝熙担心她着凉，给她披了件他的黑色夹克，谁让她的衣服都还在公寓，连同家当一起烧得干净。
祝熙担心她，但学乖了并不直白说出来，只是哀怨地盯着她看。祝言便说，警署给休假回来的她配了枪。
此时，祝言黑衣黑裤，站在阴影下，若是路过的人见了只怕会吓个半死，漆黑一片只看到一张脸在飘。
她来得有些早了，冷清的街道上，依然没看见人，只有黑洞洞的窗口对着她。
除了一条集合指令，对于调任后的这第一次任务，她没有任何头绪。追凶？涉密交易？但是什幺组织会傻到选在警署公寓旧址犯案？
“滋——滋——”
警讯对讲机发出几声卡壳的忙音，祝言正要细看。
突然眼前一暗，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擡眼是一张诡异笑脸，几乎贴到她眼前。眼角向下，嘴唇不正常地上扬到耳侧。
祝言几乎下意识左手推击，右手拔枪，却听到笑脸后传来一个闷笑的男声：
“停停停，madam，不跟你开玩笑了。”
说着面具摘下，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嘴唇带疤，笑道：“Hello我是陈汀，大家都叫我鬼面。你就是今天新来的对吧，以后就是同僚了。”
“祝言。”祝言说着出示证件。缉魔科一共七人，这位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细看，陈汀手上的面具不过是个并不精美的造型玩具。
“好玩吧，刚捡的，等会我帮你也捡一个，别人要我还不给呢。”陈汀很年轻，说话带着股稚气。
“别闹，陈汀。”
“我们来是做任务，不是来捡垃圾的，不要带坏新人啊。”
“苦中作乐一下都不行？”陈汀侧身，祝言看见他身后站了一男一女。
“喏，我们小队队长孟sir。”
“孟柯。”孟柯留着寸头，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硬汉脸，扫了祝言一眼，“同僚可不一定，不知道抗不抗得过今晚。”
“别在意，孟队他对谁说话都难听，所以到现在都单着。”陈汀小声蛐蛐。
“他旁边是宋月楠，也是今年才加入部门的。”
“你好，叫我月楠就行。”宋月楠温和地笑了笑，她长相温润柔美，只是眼下的黑眼圈显得有些疲惫。
“好了好了，又不是聚会，不要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孟柯沉声道：“喂，新人，你什幺职级？”
祝言怔住，头一次遇到任务先问职级的，但她还是坦诚答道：“督察。”
“哇，好厉害，这幺年轻就是督察了。”陈汀满眼羡慕。
宋月楠点头：“跟孟sir平级，那任务队长是不是该换人了？”
孟柯脸色一变，随即说：“新人，你知道今晚任务吗？”
祝言摇摇头，除了通知来这里集合，她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看来任务只发给我了，你今晚先听我指挥。”孟柯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总部怎幺想的，一山不容二虎不懂吗？”
祝言点点头，她对领导权也没什幺想法，除非领导是个十足的蠢蛋。
孟柯：“这次任务只是个D级任务，我们边走边说。”
“我们部门有点特殊，区别于其他部门的运行系统，内部任务评级分为A-E，都是上头分好级别，然后发给我们执行。”陈汀跟在祝言旁边解释。
“我今年解决了三次D级事件，你是第一次吧，放心不难，有孟sir在，他是来了两年的老人了。”宋月楠道。
祝言却在想，两年就算部门的老人了吗？
“等下去203室，找个老领导的东西，一小时内找不到，我们就回来。”
“老领导真不是东西……非要大晚上把我们叫出来，还以为跟雨夜屠夫一个性质呢。”陈汀打了个哈欠，“啥宝贝非得晚上找？夜明珠？”
“注意言辞！退休了职级也比你高！”孟柯厉色道。
“少说几句，等会夜深人静被市民举报了。”宋月楠劝说，看来她的疲惫都是周旋在这俩人之间当和事佬给累的。
“所以，是什幺东西？”祝言问。
“应该说是一个盒子。”孟柯点开警讯通，那是一张残破的相片，坐着的老人身边站了不少人，相片上其他的人脸都被剪刀剪去，老人也没有看镜头，而是直直盯着怀里的黑色匣子。
“哇，像是骨灰盒。”陈汀说完就被孟柯白了一眼，宋月楠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确认火灾后还在吗？”祝言说道。她不去深究这到底是什幺东西，她只需要执行上级命令，找不到或者带回去。
她几年前刚搬进警察公寓时，见过这个老人，听门卫大叔说他身为高级督察，却被邪教所骗，晚年孤苦，身无分文好在警署还给了他安身之所。
“在不在，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一小时后，我们就出来。”孟柯瞥了祝言一眼，“我可不会对新人特殊照顾。”
祝言皱眉：“我不会要求特殊照顾，如果你对我有什幺不满，可以直接投诉给上级。”
孟柯还要说什幺，宋月楠比了个“嘘”的手势，他这才作罢。他俩一前一后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祝言，陈汀在最后。
陈汀小声叮嘱祝言：“等会儿如果看到有什幺不对劲的，赶紧报警。”
祝言：……
“我们不就是警察？”
“哈哈，忘了，那应该是呼叫增援。”
祝言想，还是自己高估了这所谓的缉魔科，难怪办公室都在警署见不得人的地下，这警察水平也是见不得人。
想着，孟柯已拨开警戒线，四人一同踏进了这仿若带着劫后余温的废墟。
警察公寓是呈“口”字围抱在一起的四座大楼，此刻，底层中央空地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