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此行，除了车夫外，另带了两个下使与婆子。
他从小就不喜人近身，倒不是为了旁的，陆濯爱作弄旁人，因此少不得以己度人，总有不好的念头，索性就不让人伺候，一来二去早已习惯。
因公外出，身份摆在外头，太过简便也不合适，动身前就随意指了几个话少安分的跟着，这一路上，除了偶尔让他们走动打听些消息，几乎没让人近身。
一同来的婆子更是如此，无事可做，陆濯根本不让她跟在宝珠身旁。老婆子从前是太太院里的人，因会些医理，又被调入内宅专门伺候煎药，也是府上的老人。
她早听闻世子对少夫人很是宠溺，然究竟宠到什幺地步？老人家也是外出了才知，少夫人每日晨起，连头都是世子亲手梳的。
惊讶归惊讶，婆子没声张什幺，只想着夫妇和睦是后宅之幸，出行的前几日来看，这二人真是蜜里调油，郎情妾意。
然而昨夜几声巨响之后，她心惊肉跳，再也没能合眼，一大清早，世子就让她起来煎些补气养身的药。
婆子没有多问，做好分内的事。
将药送进房里时，婆子发觉房内竟空荡荡的，不免纳闷。
虽说小城衙署不比府中，卧房很小，但该有的陈设与桌椅也都有，前几日还见世子在铜镜前给少夫人梳头，怎的一个也不见了？房里竟只剩下一张床与两个圆凳，凳子的腿还摔了一角。
不等她细想，陆濯已接过药碗，婆子连忙低下头要出去，又被叫住。
“将今日另两份药也一并煎了。”
等她走远，陆濯才托起宝珠的身子，将人从被褥里带出来。
他心里有事，没能睡好，一早就醒了。原本对她还是气得厉害，盯着她许久，见她皱着眉毛熟睡，陆濯又胡思乱想起来，他那药好似喝了还不够一个月，不知会不会让她有孕？他不想此刻有孩子，她玩性重，时机尚早。
又想起夜里那些失控狠厉的举止，陆濯掀起她的衣裳又四处看过，宝珠的身上到处都是抓痕与指印，幸而都没有破皮，他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闭着眼替她揉了许久，又听见她总在小声说梦话，想必是心神不宁，这才让婆子去煎药。
宝珠就是在做噩梦，她被陆濯抱起身子，半梦半醒中对他倒很依赖，躺在他怀里嗓音大了一些，还伤心地哭了：“陆濯，你不要死……”
她梦见陆濯真的被厉鬼缠住了，是因为她看话本子咒他吗？
男人阴晴不定的心境因她无意识的担忧而松缓许多，对昨夜的行径更歉疚，他想着等宝珠醒了和她好好聊一聊，尤其是那句不给她好脸色是吓唬她的，他怎幺舍得？
他柔声：“做噩梦了宝珠，先喝药吧。”
宝珠喝药一向让人省心，不用哄，乖乖都咽了下去，兴许是太苦，她稍清醒几分，见了一边的陆濯，宝珠惨白着脸，像在撒娇：“你不要死好不好？”
陆濯昨晚的那一点怒火荡然无存，心彻底软下来，正要安慰她，又听宝珠接着说：“你做了鬼，定然比活着还可怕，千万不要死了还欺负我……我再也不咒你了。”
她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知身边人是什幺脸色，倒头又睡了。
婆子第二趟来送药时，就见世子浑身僵硬坐在床边，等她轻声叩门，那边才接过药碗，一言不发地又喂少夫人喝药。
房内诡谲的氛围让婆子起了身鸡皮疙瘩，连忙退了出去。
宝珠是在马车上醒过来的，赶路中对此情形她已见怪不怪，只是今日醒来，她浑身都酸得厉害，勉强起身，就见陆濯正举着一本书卷，漠然坐在一旁，好似马车内并没有她这个人。
宝珠缓缓想起昨夜的事……两人吵架了，他凶得要命，强迫她，还要打她，差点儿把她掐死，拿什幺不给她好脸色威胁了半天。
回忆起他可怕的神情，宝珠抽噎了一声又忍下去，撇了撇嘴，心道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大不了谁也不理谁。
她忍着酸痛收拾好，将衣物穿戴整齐，让外头跟着的下使送水来，婆子却道：“夫人早上还没睡醒就洗漱好了。”
有这事？宝珠做了整夜噩梦，全无印象，还要再问，沉默许久的陆濯打断两人谈话。
“到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