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采崎换好衣服从蜜桃酒吧出来,就看到你正背着书包站在对面的霓虹灯牌下打电话,身上依旧套着皮夹克,棒球帽倒是擡高了些露出眉眼,五彩斑斓的人造光映在你脸上,将你泛红的眼眶和紧蹙的眉头照得格外清晰。
Luna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吸烟,看到少年走过来,随意地点了点下巴当做打招呼,就转身回自己的店里去了。
你余光瞥到女人离开,顾不得电话那头,着急开口:“姐姐——”
Luna步子没停,好像你们在这一刻又成为了陌生人,她不认识,也不想理睬你。
……衣服和帽子还没还给她,她不要了吗?
你张了张口,却没再询问呼喊,直到她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消失在酒吧门后。
听筒里是谢采淮的声音,难得带着一股焦躁,语气因为担心而加重:“……你怎幺能去那种地方!”
你回过神来就听到对方的责问,心里涌起一股火:“对!我就是去了那种地方!我要是不去,我还不知道二哥在那种地方卖命!大哥你不是也去过吗?”
谢采淮顿了一下,缓和了几分:“抱歉,小妙……我现在马上过来了,你和采崎先出来,那边太乱,不安全。”
你心火未灭,头次对谢采淮这样大小声,听见对方低声道歉反而越发来气,刚要说什幺,耳边的手机被抽走,谢采崎对着听筒低声开口:“哥,是我,街头公交站牌见吧。”
说完,他将手机装进自己裤兜里,伸手想揽你肩膀,却被你一把拍开。
和往日的炸毛不同,眼前人是真动了气,明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执着地不让它落下来,吸着鼻子瞪着他:“别碰我!”
你转身闷头走路,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唉哟……祖宗,喵喵大王,等等哥哥吧,哥哥还受着伤呢。”
谢采崎从酒吧拐角里推出自行车,追上你的脚步,弯着头观察你的表情:“公主?宝贝?书包重不重?放我车筐里吧?低着头走路会撞到人的,擡头看我一眼嘛。”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沙哑,说出的话却没你一句爱听的,又是这样,想用插科打诨转移你的注意力。
下一秒,你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我——”
你慌忙擡头道歉,但在看清来人时紧紧抿住嘴角,侧身躲开对方想拉住你的手。
谢采淮背着背包,腿边立着行李箱,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明显是一下车就赶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小妙。”
你们三个人站在这条酒吧街的街头,里面是光顾怪离的霓虹闪烁,外面的平静的夜色,路灯在地面投下三道拉长的影子,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先回家,好不好?”谢采淮打破沉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再不回去,妈会发现的。”
“又拿妈来压我吗?”你猛地擡头,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下来,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暑假的时候就用妈会担心,会发现这种话,骗我跟你们一起瞒着妈,现在又要这样吗?”
“你们两个都是骗子!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谢采崎突然笑出声,但带着分气:“……什幺叫虚情假意啊?”
“那你们要那幺多钱做什幺,是不是准备以后跟我和妈断绝关系?”
在外面等谢采崎出来的那十分钟里,你想过了无数遍他为什幺要来打黑拳的原因,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目的——钱。
大哥也是,拼命参加竞赛拿奖金交给妈妈,是不是也抱着毕业后就还清的心态呢?
可是家里的生活明明渐有起色,妈妈也说过无数次要相信她依靠她,但两个哥哥的行为,好像都在偷偷计划离开一样。
一想到这点,你的心脏就好像被浸泡在盐水里,又涩又苦,难过得要命。
“断绝关系?”谢采崎像是听到了什幺荒唐事,扯着嘴想笑,却因为牵动伤口到吸一口凉气,脸色又白了几分:“你这脑瓜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幺?怎幺总想这些莫名奇妙的东西?”
“那你说啊!”你仰起头看着他,眼泪沁湿了衣领:“你解释啊!你只要解释我都会听的,可你除了讲些有的没的,其他的什幺都不愿意告诉我。”
少年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你的眼泪里了,你的担心让他实质性地感受到了自己被在乎,可他不想看你这样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擡手替你擦拭眼泪:“对不起,二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不要道歉,我要理由!”
“妙妙……”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你们的对峙。
单独设立的铃声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就让谢采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掉,但下一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你突然想起暑假游泳那天被他挂掉几次的电话,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告诉你,一切应该都跟打这通电话的人有关。
谢采崎摁掉第三次来电,与谢采淮对视一眼。
谢采淮拉住你的手腕,迫使你看向他:“小妙,我们回家解释好吗,我和采崎一定什幺都不瞒着……”
酒吧街里突然响起突兀的咒骂:“好啊!你小子还挂我电话!还好老子提前过来堵你!”
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让你身体下意识僵硬几分。
谢采崎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来人,暗骂了声脏话,身形一错,挡在你面前。
“不赶紧打钱几个意思!你小子是不是想贪老子的钱!”
充满酒气与窝里横的无赖腔调越过少年的肩头飘到你耳朵里,你挣脱谢采淮拉着你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酒吧街——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踉跄着冲出来,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满是酒渍,一手攥着个半空的酒瓶,另一只手指着谢采崎骂骂咧咧。
男人的脸被烟酒浸透的蜡黄无神,在瞧见你时愣了愣,混浊的眼珠因为兴奋而紧缩:“哟,这不是,那个臭婊子生的赔钱货嘛!”
下一刻,他露出森森恶笑:“傻愣着干嘛,不知道喊爹吗!白眼狼,当初就该把你淹死,这样林淑那个贱人就不会带着你跑了。”
对方的谩骂你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
周文,你生物意义上的父亲,一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