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翻着病历，看着这个不到三个月又因为同样问题半夜进急诊的少年，眉头皱起：“我上次说带他去做心理评估，做了没有？”
“出院前就做过了，评估结果显示没有问题。”林淑叹了口气，情绪低沉：“回家后也没什幺反常情绪，怎幺又会这样呢……”
“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过度换气，引发了呼吸性碱中毒和短暂性晕厥。”医生解释完，嘱咐林淑：“你们做家属的，要多关注病人的情绪问题啊，尽量避免他再次受到强烈刺激。”
医生离开后，林淑看着急诊观察室的灯牌，沉默了很久，干哑地开口：“妙妙，你说，采淮到底有什幺心事呢？他什幺都不肯讲……”
你拉住了妈妈冰冷的指尖，看着她疲惫的侧脸，感觉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淑回握住了你的手，像是在跟你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话少，但心里有数，可现在……现在他瘦了那幺多，他很辛苦，而我这个当妈的却找不到办法，我太失职了。”
你想起谢采淮昏迷在你怀中时，他的肩胛骨甚至有些硌手，大哥至今都没有恢复。
走廊传来脚步声，谢采崎一路小跑着过来：“妈！”
他骑着自行车从学校赶到医院，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发梢都被汗水浸湿，气息还有些不稳：“怎幺了？哥怎幺突然又进医院了？”
林淑眼圈红了红：“和之前一样。”
谢采崎一怔，还要说什幺，护士从观察室里探出头来：“谢采淮家属，病人醒了，说想和弟弟说话，弟弟在吗？”
林淑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点头：“在的在的，采崎你快进去。”
＊
门在少年的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观察室里灯光明亮，点滴管里的液规律落下，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谢采淮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望着窗户的方向。
听见声音，他转头过来，脸色苍白，唇色很淡，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哥。”谢采崎走到床边，语气带着严肃和担忧：“怎幺回事？又把自己送进医院？”
谢采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是在审视，又像在权衡，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你今天对小妙做了什幺？”
没想到他叫自己进来是问这个，谢采崎挑眉，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长腿随意伸展：“我能对她做什幺？哥，你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
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嘴角勾着挑衅的弧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谢采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哥，你是在以什幺身份质问我？是大哥关心妹妹，还是……”少年刻意停顿，压低了声音：“一个只敢躲在暗处，连自己都感情都不敢承认，却对弟弟的正当恋爱嫉妒到发疯的可怜虫？”
谢采淮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轻声复述了一遍关键信息：“正当恋爱？”
“对啊，正当恋爱。”谢采崎嗤笑一声，靠回椅背，露出坦荡到带着耀武扬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和妙妙正式在一起了，她接受了我的表白，恭喜我吧？”
“她分得清？”
“她当然分得清。”
“哪怕你是哥哥？”谢采淮问。
“哪怕我是哥哥。”谢采崎说。
“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用兄长的身份绑住他，享受着她的依赖和信任，却做着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龌龊事。”少年的目光落在点滴管上，看着透明冰凉的液体流进与他拥有同样血液的哥哥身体里：“既然你一直以来都只想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哥，就把那些肮脏的，不敢见光的心思，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别拿出来恶心她，更别用这种要死要活的样子绑架她。”
谢采淮听完他的话，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被戳穿心思的狼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认真咀嚼消化弟弟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你出去吧。”
谢采崎看着谢采淮过于平静的反应，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但他没再说什幺，只是站起身，转身干脆利落地朝门口走去。
手搭上门把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哥，好好养病，别再把自己弄伤了。妈和妙妙都很担心你，别老吓她们。”
门被打开，又轻轻合上。
观察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谢采淮缓缓转过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那片沉静的湖面终于一点点碎裂，露出汹涌的暗流。
他擡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黑暗中偷来的温热触感。
指尖缓缓下移，抚过脖颈，最终停留在心脏的位置，这里之前还痛得几乎要炸开，可现在，那股疼痛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粘稠的悸动，缓慢地撞击着胸腔，带着某种笃定。
“正当恋爱……”
少年的薄唇无声地的翕动，舌尖尝到冰冷扭曲的嘲弄：“原来，小妙，不会反感啊……”
他知道了。
既然克制忍耐只会让他痛苦到窒息，将你推入别人的怀抱。
既然你不反感“哥哥”的爱。
那幺……
就用最卑劣的手段吧。
毕竟，正如弟弟所说，他就是这样的龌龊肮脏，可悲又可恨的人。
“咔哒——”
观察室的门被再次推开，林淑和你走了进来。
林淑脸上带着未散的忧虑：“采淮，感觉好些了吗？”
谢采淮擡眼看向你们，露出一个足够令人安心的笑容，声音虚弱温和：“我没事。对不起，突然有些不舒服，吓到你们了。”
“你这孩子，道什幺歉。”林淑走到床边，替他理了理被角：“不要一个人撑着，有什幺事要说出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幺事都可以一起分担的。”
谢采淮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林淑，落在你身上。
“小妙。”他轻声叫你：“抱歉，吓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