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利昂未经请示带着莉娅去外面玩，她就再没主动和他说过话，有时候被他缠得受不了了，会敷衍地点点头。但莉娅也没明确拒绝利昂靠近，毕竟有他围在身边，能帮她很好地转移对卢恩的思念。除了夜晚独处时还会泪流满面，她这几天已经可以基本在人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因为谁突然提起卢恩的名字而做错事。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飞逝，早晨准备完早餐，莉娅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坐到角落，利昂通常会嬉皮笑脸地跟过来。每人限量的肉，他都会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大半给莉娅。而她，见拒绝不了，则会在中午或者晚上时，趁他不注意，还回去一些。
诊疗室里，莉娅只要没事，就会默不作声跟上利昂的脚步，而他也都心照不宣地默许她进入。一开始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沉浸在对卢恩的思念中。后来利昂会叫她做一些简单的包扎，也会在没有人时，拿出一块专门用于缝合练习的硅胶，耐心教着莉娅简单的操作。说好的单词课虽然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利昂总是有意无意地教她一些日常常用的词汇。莉娅学得很快，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可以获得的知识，也是想通过这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天上午，诊疗室中没什幺人，莉娅又在练习缝合伤口，利昂则坐在她的身边，快速记录着上一个女孩出现的具体问题和治疗细节。他时不时扭头看向莉娅，灯光照在她微微冒汗的额头上，害怕手抖，她屏住呼吸，嘴紧紧抿住。
“慢慢来，你进步已经很大了。”利昂稍稍偏向她一些，顺手把一块糖硬塞到她的嘴里。“休息一会儿吧。”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但莉娅像没听到一样，含着糖，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根穿梭的针。
利昂轻笑了一下，揉揉她的头顶准备站起来。而诊疗室的门，也在此时被推开，他转身的那一刻，明显愣了一下。莉娅察觉到不对劲，也暂停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的瞬间，鼻子泛起一片酸涩。
卢恩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莉娅，他捂着肩膀，视线在莉娅和利昂身上快速挪动，最终停留在她手边的那块被针扎了无数次的器具上。
“受伤了？”利昂先反应过来，看了眼卢恩捂着的肩膀，戴上口罩，快步走向一旁的治疗台。他戴好手套，示意卢恩坐过来，却发现他径直走向莉娅，拿起那块硅胶，在灯光下仔细研究。“你缝的？”
莉娅僵在椅子上，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飘忽的眼睛时不时就会担忧地瞟一下他的肩膀，又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迅速垂下。
“这个伤口会处理吗？”见她没说话，卢恩坐在了利昂刚刚离开的位置，扯开T恤的领口，一排整齐的血牙印赫然出现在眼前，莉娅捂住嘴，倒吸了口凉气。
“怎幺弄的？”颤抖的指尖悬停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眼中的水气在快速聚集。带着哭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会吗？”卢恩眉头微皱，但语气依然保持着和缓，“你帮我？”
莉娅想了想，这段时间没少跟着利昂处理这样简单的咬伤，她快速回忆了处理步骤，刚要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寻找利昂的身影。
“你处理吧。”利昂从诊疗台旁站起来，扯下手套扔到了垃圾桶中，塑料发出一声闷响，莉娅不知所措地看着利昂走向门口的背影。“我刚想起来要去看看丽萨的恢复情况。”利昂在门边停在脚步，扭头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张张嘴刚想说什幺，门锁却嘎达一声合上。
空气瞬间凝固，莉娅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幺，在卢恩的注视下跑到洗手池边，用力搓洗着指尖。她在水流声的掩盖下，小声吸着鼻子，余光透过面前的镜子，偷看着卢恩的背影。
短短几天时间，他像是又苍老了十多岁。按着肩膀的手指上，隐约可见一些马上要愈合的咬痕。莉娅的心不可觉察地抽动了几下，她仰起头，将马上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强行倒灌回去。
在走向卢恩时，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到脸上的肌肉不再紧绷，才缓缓坐在他的面前。带着橡胶手套的冰凉指尖轻触伤口附近发青的肌肤，努力集中注意力，回忆利昂给她讲过的细节。
卢恩全程没有打扰她，即便一开始她因为紧张，棉签有些重地碾过伤口，他也只是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当纱布整齐贴合在伤口上时，莉娅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擦着额头的细汗，身体瘫坐在椅子上。
“最近还好吗？”卢恩起身，背对着她，弯腰在镜子前整理着衣服。
“还……还好。”刚放松的身体又倏地坐直，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了几秒，莉娅的眼眶被泪水模糊。她吸着鼻子低下头，用力撕扯着紧绷在皮肤上的橡胶手套。
“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冒着冷汗的掌心抵在她的头顶，卢恩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准备离开。
“没事就不可以再找你了吗？”莉娅在他拉开门的瞬间，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已经跨出门框的脚步顿住，卢恩犹豫片刻，又退回到屋内。他关好门半跪在莉娅面前，擡手轻轻拂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可以，莉娅，你什幺时候想找我，都可以。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她不甘心，抓住他的胳膊，睫毛上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们做朋友，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他的眼眶也有些红，卢恩克制着自己想把她搂紧怀里的冲动，苦笑着对她说。“乖，你现在越来越棒了，我听说，你每天都在这里帮忙，厨房也被你管得井井有条，每天的饭菜都很可口。莉娅，你的人生不应该被我限制住。如果想去哪里，或者想上学，都可以和我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想……”她摇着头打断他，这些都不是莉娅想要的，她做这些，只是为了可以转移注意力，要不心会疼得受不了。但她想要的……她扯扯嘴角，松开卢恩的胳膊，对他露出一个刻意的假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记得每天要来换药。”
“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找我。”卢恩盯着她看了几秒，站起身快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