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落满灰尘的书店中，塞西尔匆匆略过那一排晦涩难懂的大部头，指尖忽然停留在一本明显放错位置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她踮着脚费力抽出时，站在不远处的利昂主动帮她拿了下来。瞥见书名，他瞬间想起在地道监控室中，第一次鼓足勇气和莉娅说话的场景。
“有段时间，卢恩每天都给我读这本书。”塞西尔感叹地对利昂轻声说，他点点头没说话，眼前全是当时莉娅盯着监视器时委屈的侧脸。“不过……都过去了。”塞西尔耸耸肩，正要把书塞回去，利昂从她手中抽走。她撇撇嘴，转身走向画具前不知挑选哪一件的莉娅。
“利昂又不是没钱，喜欢哪个就买哪个呗。”见她拿起一支画笔，看看价格又放下，塞西尔凑过去，把卢恩的钱包放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行用卢恩的，你给他家干了那幺多活，应得的。”
“不用，我有钱。”听到两人的对话，利昂按下那只碍眼的钱包，拿起莉娅刚放下的画笔，又叫来店员，让他介绍还有哪些可以买。
“不用，我可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莉娅想要阻止不停往购物篮中放东西的利昂，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当我给你认错，好不好？”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
“我……我没生气。”莉娅抿着嘴，在他怀里扭了扭。利昂揉揉她的头顶，“那就笑一笑，都和我拉了一天脸了。”
“哎呀！”见店员八卦地看着他们，莉娅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跑出去，把购物篮中不实用的东西放回原处，推着利昂的后背去结账。“这些足够了。再说还有那幺多地方没收拾，哪里有时间画画。”
“你又不是保姆，每天给几个人做饭就够累的了。”利昂又不满地看向塞西尔，她正弯着腰把一只亮闪闪的发卡放在脑后比划，似乎不合她的心意，摇摇头又换了另一只。
回去时，车里的气氛明显好了起来。利昂也不再小心翼翼，不停用余光去看莉娅。在一家蛋糕店前，他停下车，给她买了一块芝士蛋糕。
“没给我买？”塞西尔失望地扫了一眼利昂放在后排的两块蛋糕，轻哼了一声看向窗外。
“这个给你，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一个装着碱水节的袋子扔到她手里，塞西尔低头看了看，瘪下的嘴角勉强翘起，拿出一个啃起来。面香味在车弥漫，肚子都有些饿的莉娅和利昂，默默吞了下口水。
“饿的话，你先吃这个。”他侧身把给莉娅的蛋糕放到她腿上，但她却把第一口塞到了他口中。“我不……”话没说完，芝士的鲜香便在舌尖炸开，塞西尔在后排发出啧啧的声音，她指着另一块巧克力蛋糕问，“这个是给女主人买的吗？”
“嗯，”他咽下口中的蛋糕，眉头微微皱起，通过后视镜对她说，“称呼还是尽快改了吧，你不停地叫，丽娜容易一直沉浸在之前的环境里。”
“哦。”塞西尔不再说话，和丽娜还有卢恩相处的点滴再次涌上心头，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眼睛无神地看向窗外经过的路人。
他们回去时，卢恩正在院子周围挑选盛开的小野花，手中已经攥着一小把。车子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他直起酸痛的腰，眼前突然黑了一下，摇晃的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的围栏上。坐在副驾驶的莉娅，小声惊呼着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把被利昂及时抓住手腕。“危险。”他按下门锁，直到车稳稳停下，才放开她的手腕。但塞西尔已经率先跑到卢恩身边，扶着他一步步挪进房间。
“你再不吃饭，不用说照顾女主……照顾丽娜了，自己都得倒下去。”手中的花被她拿走，那盒打包好的饭放到卢恩面前。利昂把车钥匙还给他，同时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好好休息，丽娜那里，今天晚上我看着。”
“不用，我就是刚刚起猛了。”卢恩还想争，但被塞西尔用力按回椅子。她顺手拿过莉娅手中的刀叉，“你坐好！快吃饭！”说话间，一块牛肉强硬塞到他的嘴里，卢恩艰难咀嚼着，眼睁睁看着莉娅和利昂拿着花还有蛋糕走上台阶。
“她还在睡觉！”他含糊地喊道。利昂背对着他，摆摆手中的花，意思自己知道，同时拉紧莉娅的手腕。“蛋糕她也吃不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卢恩低声嘀咕着，吞下塞西尔塞来的又一块肉。
“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她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用手指戳了戳，卢恩马上皱起眉头躲开，塞西尔轻哼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调皮的笑容。
从接回丽娜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卢恩，终于在一杯烈酒后，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塞西尔搬不动他，只得帮他脱去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再将一条毯子从房间拿出来。仔细掖好边角后，她蹑手蹑脚坐在他身边的地上。一条胳膊顺着沙发边缘垂下来，她轻轻枕在头下。鼾声响起时，梦中时常出现的干净肥皂气息扑面而来。嘴唇轻柔地触碰他的肌肤，卢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规律的呼吸声再次变得绵长。塞西尔双手环抱住膝盖，闭上眼睛，地道里那个狭窄但温馨的小屋，出现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将卢恩从混沌中拽醒。他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发现塞西尔正枕在小臂上。晃着依然些沉的头，缓缓把手从她脸下抽离。在莉娅慌张跑来时，卢恩弯腰把塞西尔抱到了沙发上。
还在梦中的女孩，忽然抱紧他的脖子不愿松手，卢恩无奈，机械地轻拍她的后背，同时擡头看向不知所措的莉娅。她看看塞西尔，又扭头望向被月光照亮的台阶，怕吵醒她，只能对卢恩做出一连串夸张的口型。
“丽娜怎幺了？”他没看懂，但似乎是和丽娜有关，强行从塞西尔缠绕的手臂中挣脱，借着沙发撑起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走向莉娅。
“我们找不到她了。”不大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在卢恩耳边炸开，他踉跄了一步，视线倏地扫向紧闭的大门，下一秒，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台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