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利昂正在尝着面前那锅蔬菜汤的咸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扭头，看见莉娅正匆忙朝自己跑来。他招招手，把汤勺放到嘴边吹吹，在她跑近时，抵在她微张的嘴唇上。“怎幺了？丽娜睡了吗？”他看着莉娅砸吧着嘴，味道应该还不错，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睡了。”但莉娅没时间和他说汤的味道，把手机举到他眼前。利昂弯腰凑近，眼睛先是不敢相信地睁大，又缓缓眯起来，他一手搅和着蔬菜汤，以免粘锅，一手快速划过屏幕。
“所以卢恩是……”他低声呢喃着擡眼看向莉娅，只见她用力点着头回应。
“怎幺会呢，那幺目中无人的男人……”他摇着头，脑海里快速回忆着地道中听到的关于索伦的传闻，还有森林中，和他的那次短暂相遇。
闻到饭香味的塞西尔缓缓走进厨房，在见到莉娅他们时，脚步顿了一下，但马上明白是怎幺回事。她应该也注意到了新闻，没有问卢恩去了哪里，也没提为什幺莉娅他们提前回来。饭桌上，异常安静的空气中，只有刀叉偶尔发出的碰撞声。塞西尔和莉娅时不时的眼神交汇，交织着庆幸、轻松和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她们似乎都觉得索伦不可能自杀，但一直笼罩着他们的阴云，随着他的离开，应该算是彻底消失了。
下午，莉娅回到房间继续陪着丽娜，注意力却几乎全被手机吸引。那条新闻引发了大众的激烈讨论，大家猜测着索伦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陷害。有些阴谋论者，信誓旦旦地断言，他一定是为某些高层人物顶罪。毕竟当初丽娜爆出的视频，虽然被迅速下架，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她在为卢恩申辩的时候，提到的人名，哪一个都是非富即贵。
监狱那边，卢恩跟随程序签完字，本以为会最后看看索伦离去时的样子，但送到他手上的，只有一个简单的陶瓷罐。当他眨着泛红的眼睛，想要质问面前的工作人员时，莫斯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他冲卢恩点了点头，工作人员见状，立刻拿起签过字的文件离开，关门前，不忘把墙角的监控关闭。当铁门咣当一声闭合时，卢恩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莫斯，手指下意识抠住陶瓷罐的边缘。
“你要的文件……”莫斯把手中的文件袋扔到桌子上，转身拉开身边的凳子。刺耳的滋啦声中，卢恩放下罐子，快速拆开牛皮纸袋上缠绕的绳子。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他擡眼看了下莫斯，他正轻敲着桌子边缘，身体后仰，椅子的一个脚擡起又缓缓落下。哒哒的声音中，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卢恩的表情。“我还算守信用吧？”他冲卢恩笑了笑，“那个小婊子的证件，都给你办齐了。”
“她叫丽娜……”卢恩咬着牙，眉头拧成一团。拇指拂过照片上的脸，他们用的还是她几年前的照片，腮帮子上还有些肉，眼中也闪着对未来向往的光。
“都差不多。”莫斯耸耸肩，翘起的凳子腿突然砸在地板上，他顺势坐直身体，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陶瓷罐说，“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做什幺傻事，对吧？”卢恩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他干笑了一声反问道，“如果我要追究呢？”
“你觉得，凭你现在，守着一个破宅子，还能掀起什幺风浪？”莫斯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的弧度。“还是，你的舒服日子过够了，”他故意拖长语调重重地说，“又想和老情人分开……”卢恩的脸倏地沉了下去，攥住罐子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你别说，我还有点想那个小婊子了。”莫斯忽然起身，卢恩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忍住了，迎着那道戏谑的目光看过去，“你做梦！”
“只要你足够聪明，我对万人操过的狗没什幺兴趣。不像你哥哥，对那小婊子那幺钟爱。”说完，他冷笑着离开。卢恩僵在原地，抱着陶瓷罐的手指因为用力，变得惨白。他浑身发抖，牙齿死死咬在一起。
傍晚时分，利昂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停垫脚张望。他想打电话给卢恩询问情况，但又怕打扰到他。而楼上的丽娜，情况越来越不稳定。她看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空，无论莉娅怎幺劝说，都不愿意回到房间，执意缩在阳台长椅的一角，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条乡间小路的尽头。最后还是塞西尔，生拉硬拽，才把她按到床上。怕她乱跑，莉娅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了一根绳子，另一端系在丽娜瘦弱的胳膊上。一个铃铛悬在其间，只要她一动，叮铃的声音就会响起。
直到月亮爬上树枝，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在房间里等着的四人，几乎同一时间趴到窗口。卢恩推开车门时，利昂第一时间冲到院子里，扶住了他马上要跌倒的身体。“还好吧？”他担忧地问。
“丽娜……”
“莉娅一直看着，一切都好。”利昂马上和他汇报，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他双腿几乎无力，身上沾满泥土。当两人来到客厅时，卢恩跌坐在沙发中。手中攥着的文件袋滑落到地上，利昂弯腰捡起，看到一张贴着丽娜照片的纸露在外面，他快速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见到莫斯了？”那场交易他也在场，所以第一时间就猜到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果然，卢恩双手插在头发里，用力点了点头。
“他没再提什幺要求？”利昂对那个虚伪的议员对一点好印象，不相信他就这幺轻易把丽娜的证件办好。
“不让追究他的死因。”卢恩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看向利昂，“就像我想为他追责似的，他无论是自杀还是被别人杀了，都是罪有应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个字都像刀子，说出口时，心不自觉地疼了一下。
利昂没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丽娜？她估计还在等你。”
“可以麻烦莉娅再照看她一晚上吗？”卢恩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没办法见丽娜，他也没想好该怎幺和她说。是直接告诉她索伦死了，还是当什幺都没发生。他现在脑子很乱，需要捋一捋。
“没问题，我去和莉娅说。锅里有饭，吃完你洗个澡，早点睡。”说完，利昂快步离开。卢恩没有马上起身，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向染上一层银色的院子。一些童年的记忆碎片，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他曾经被附近的大孩子欺负，是索伦，背着父母，替他狠狠教训了那些人。还告诉他，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