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收回目光，看向车内缩在角落的顾轻音。她脸色惨白，眼底盛满惊恐，却仍死死咬着唇。阿勒皱起眉头，转向铁正问道：“这女人又是怎幺回事？”
铁正眯起眼睛，目光在顾轻音身上逡巡片刻，缓缓道：“似乎少主对她很不一般。方才我挟持她时，少主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勒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难以置信：“您是说……少主看上了这个大梁女人？”
“哼，少主怎能给自己留这样的软肋。”铁正的冷哼里满是不屑，“这等局势，感情只会是催命符，夫人绝不会容忍。”
阿勒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问道：“那留下这个女人作甚？既然她可能会成为少主的麻烦，不如直接处理掉算了。”
铁正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算计，“或许，她能让少主回心转意。若能凭她让少主听令于夫人，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他顿了顿，目光冰冷阴狠，“便让她彻底消失。这世上，无用之人，本就不该存在。”
车厢内的顾轻音听不懂他们口中的异族方言，却能从那阴鸷的语气、冰冷的眼神中，清晰地嗅到死亡的气息。当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她时，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针般刺来，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一股深深的绝望淹没了四肢百骸。
黑马的蹄铁狂奔，魏冷尧伏在马背上，玄色劲装被风灌得紧绷。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车板上那道魁梧背影愈发清晰——是阿勒。他心头一沉，这两人在为“任务”配合行动。
“停车！”他一声怒喝穿透风幕。
车板上的铁正缓缓转身，手指按住车辕，他咳嗽两声，用族语道：“少主，何必追得这幺急？”
魏冷尧的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黑马人立而起，他的声音更冷：“我说——放了她！”
车厢内，顾轻音透过帘缝看到魏冷尧猩红的眼角，他此刻的模样甚是骇人。
铁正擡手按住阿勒欲动的身形，继续用族语说道：“少主，夫人忍辱负重多年，为了给您铺路，她鬓边的白发赛北地的雪。您现在坐拥多州兵权，根基已稳，怎能就此前功尽弃？”
魏冷尧的目光扫过车厢缝隙，那抹绯色衣角像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紧。他握紧缰绳，指节泛白如霜：“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怎幺能不管！”铁正突然剧烈咳嗽，用袖口捂住嘴，再放下时，粗布上已洇开暗红的血，他语气激昂，“大梁内乱动荡，正是机会啊！可别忘了，当年您父亲……咳的下场！夫人让您蛰伏，让您联…咳咳，都是为了…我们族…咳……”
“闭嘴！”魏冷尧扬鞭横扫，直卷铁正手腕，铁正侧身避过，鞭梢却缠住马车木栏，“咔”的一声脆响，栏木应声断裂。
车厢里的顾轻音只觉车身猛地一震，随即传来密集的异族话语。声调急促如战鼓，她听不懂内容，却能从那高低起伏的节奏里，辨出铁正的苦劝与魏冷尧的怒喝，像两头困兽，互相撕扯。
“少主！”铁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痛心疾首的嘶吼，“您手中的玄甲军已布防到沧州，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直捣梁都！夫人一直等这一天！”
魏冷尧的黑马突然加速，与马车并行。他探身去抓车帘，指尖刚触到粗麻布料，车帘已被风撕裂一道口子。
四目相对的刹那，顾轻音眼底的惊恐猝不及防刺进他心脏。她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魏将军”三个字。
铁正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试探：“少主如此穷追不舍，只是为这女子吗？”
魏冷尧的目光从顾轻音脸上抽回，落在铁正带血的袖口上，声音冷得像要结冰：“我说了放了她，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铁正笑了，笑声里裹着血腥味，“若是少主不肯听夫人号令，这女子的性命，怕是就……”
话音未落，魏冷尧眼中已燃起杀意。他猛然夹紧马腹，黑马嘶鸣着加速，要截向马车去路。
晨曦从他肩头掠过，照亮他握剑的手。
铁正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什幺。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急忙摆出防御架势，少主对他起了必杀之心。但他必须活着，必须把这个发现带回给夫人！
魏冷尧的剑，已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他眼底，那是不容置喙的警告：再提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