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系石无渡 地迥鹰疾

虫海木骷髅并非对白如霜毫无兴致。

浮鼎山庄初见那会儿,即便强敌环伺,女郎撩人的浪语仍令男儿欲念勃发,遑论那令人心动的娇润白皙。

是夜别后,他几度梦见白如霜肉呼呼、羊脂玉般的细腻裸足,硬着裤裆惊醒过来,浑身热汗,腿间却沁着湿凉;如此眷念,以他这把年纪实属不易,可见甚合心意。

不只白如霜,就连那独眼女巨人瞧得久了,亦是蜂腰盛乳,曲线骄人,衬与浑身结实的腱子肉、光滑腻润的小麦肌,一般的引人采撷。

木骷髅素以善相自负,尤其善于看女人,如阙家丫头表面玩得忒花,头一眼见得,便知她必是黄花闺女;纳兄妹于麾下后,察其阴户,果然黏闭更胜鱼唇,紧到连小半指节都塞不进,难耐针砭,动辄得咎,与她平素的张扬骁悍大相径庭,虽不能真要了她,耍弄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莫看军荼利那鬼神般的魁悟昂藏,以木骷髅锐眼,见其腰挺颔收,髋股闭合,竟也是处子模样,越发觉得她的长相也还过得去,不致食不下咽。

若能与白如霜一起剥得赤条条的,同置一榻,一白一黑,一腴一紧,可说是各擅胜场,肏得爽不爽非是重点,胜在稀罕。

之所以忍痛割爱,让与小子唐净天,除了欲腐化苍城山霓电老仙的高足,更重要的是为自己争取整整一夜的宝贵时间。

自于浮鼎山庄被唐净天撞见,不得不现出真面目,勉强唬住了他,木骷髅最大的难处不在与思路清奇、迥异常人的唐净天交流,而是没法从少年的眼皮下脱身。

这小子仿佛打娘胎里……不,根本是带着上辈子,乃至几世人积累的功力投胎一般,打是打不过了,木骷髅便想乘夜偷溜,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不仅如此,唐净天自小被送到海外学艺,虽说不通世务,对木骷髅罗织的谎言看似通盘接受,却老在莫名其妙之处抠细节,往往一针见血。

木骷髅很快就发现:要维持说帖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说更多的谎,免得罗网越撑越大,破绽越发明显。

木骷髅布下的连环计才正要见效、一切无不顺风顺水的当儿,差点被这横里杀出的楞头青给搅黄,好不容易寻得借口暂别,恰恰赶上阙芙蓉掳获赵阿根,木骷髅得以从少年处收缴了驺吾刀,教尊欲寻的“五兵佩”得其一也。

但截获赵阿根纯属意外,他虽向阙芙蓉下达过类似的指令,然而以少年的武功智计,并不预期双胞胎会有什么斩获,兄妹俩只消守着梅少昆,干好牢头狱卒的差使,差不多就是能力的极限了。

木骷髅对芙蓉丫头的期待高于三郎稍稍,在二人的功力积累到有一汲的价值之前,能通过阙芙蓉盯紧阙府内的动向,或许在需要的时候从内部制造些小动乱,已不枉他花费在二人身上的心血和时间。

而他原本为血骷髅预备的,是更加繁复的陷阱,足令死海一系万劫不复,又不致让教尊怀疑到自己身上。

岂料唐净天盯得他无一时半刻能干正事,便有天大的图谋,却分身乏术,只能徒呼负负。

更糟糕的是:阙芙蓉掳劫赵阿根的鲁莽之举,将别王孙和诸葛残锋两大高手诱至弹剑居——木骷髅甚至想不出她是如何办到的。

瞥见别王孙那寥落身影的瞬间,木面怪客的心脏差点跳停一拍,幸未被瞧出端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龙野冲衢之主的能耐。

相交近三十年,他深知别王孙的剑已至何种境地。

他一直都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可惜舒焕景那自大愚昧的蠢物到死都没能明白,老把别王孙当跟班使唤,一如结识之初。

能将虚无飘渺、近乎绝传的“弱水三变”练到出神入化,别王孙的专注与执拗堪称独步武林;而诸葛残锋虽与他仅有一面之缘,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目却让木骷髅留下深刻的印象,遑论铸术之精,难保不会看穿弹剑居的机关布置。

强敌来得猝不及防,取舍却是不难。

木骷髅果断舍弃双胞胎,撤走梅少昆,可惜没时间取芙蓉丫头的红丸,以她阙府三小姐的金身护体,没准儿别王孙等看在天霄城的份上,真能教她撑过这一关,届时再重纳麾下不迟。

没有比支离破碎的人儿更容易支配了。阙芙蓉还能坏得更厉害些——光是想到这一节,舍弃弹剑居似也没那般令人恼火。

虫海一系不比死海,木骷髅手上能用者寥寥,他以白如霜和军荼利换得的这大半夜,也就堪堪赶回钟阜,汇集各方线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清点战果:

无际血涯被七玄同盟攻破一事,虽说是预料之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舒意浓违背血骷髅的战略布置,擅离玄圃山径入钟阜城,与七玄势力开始活跃于渔阳的时间相近,木骷髅业已做过她勾结七玄的沙盘推演;那自称赵阿根的少年,怕就是七玄派出的细作,来与舒意浓接头,双方互通有无。

至于他何以随身带着石世修珍藏的驺吾刀,这个问题也十分耐人寻味。

布衣名侯向以多谋着称,赵阿根小小年纪须斗他不过,要从舟山骗出驺吾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认为是石世修也与七玄盟勾搭上了,此刀或是结盟信物,却教木骷髅截了胡。

勾搭的理由并不难猜,绝对与赵阿根身上搜出的那枚发篦有关。

天霄城在钟阜左近的金工铺子秘密委造部件,这条线索还是他刻意放与血骷髅知晓,旨在加剧母女间的矛盾,提前逼反舒意浓,使死海一系的内哄浮上台面。

姚雨霏并不知道身份已然泄漏,木骷髅正是为了这台母女相残的天伦好戏,才从舒意浓的手里抢走——或说夺回——星陨异铁,除了点醒舒意浓血使大人夺取异铁的意图,以姚雨霏的急躁短视,定会给予女儿极不合理的惩罚;无论舒意浓接受与否,双方的冲突势必将白热化,后续精彩可期,教人迫不及待。

舒焕景那混球,可曾想到他天霄城会有今日?

妻女双双沦入魔道,甘为邪派爪牙,一旦事迹败露、坐实罪名,不免受千夫所指,伏法前就算惨遭正道众人淫辱,那也是天经地义……一想到舒焕景的老婆女儿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啼、含垢忍辱却又不由自主达到高潮的模样,木骷髅简直硬到不行,仿佛回到少年时。

这就是你下作的报应,舒焕景。木骷髅心想。

早将你妹妹许配给我,你到今天都还能活着,哪有忒多事来?

可惜你这混球邪心不死,误己误人,还将赔上玄圃天霄数百年的祖宗基业……瞧不起兄弟是吗?

满不愿亲上加亲是吗?

这就是你的下场!

木骷髅想起当年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舒焕景开口提亲,却惨遭羞辱的情形,以及发现舒焕景暴卒的真相那会儿,霎那间涌上心头的狂怒,仍禁不住攒紧拳头,直至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才意识到指甲入肉,竟尔刺出鲜血。

这正是一切的起点。

从那刻起,男子便下定决心毁掉天霄城,不惜任何代价。

至于权欲之心,则是在漫长的复仇绸缪中逐渐生成,如摸索着行于无休无止的漆黑洞穴,不觉抹了满掌湿濡苔痕;若说是为此苔而来,不啻倒果为因。

只是一路走到现在,木骷髅才意识到自己也有机会站上权力巅顶,此生再不下人,一如天潢贵胄的舒焕景和别王孙。

无际血涯既破,接下来谁能逮住姚雨霏,揭发她的身份罪行,谁就能决定渔阳势力的重组与新生。

天霄城难与主母切割,必遭六砦鲸吞蚕食,瓜分势力。

酒叶山庄的阙入松如能接受笼络,担下手刃姚雨霏母女的弑主罪名,缴了投名状,再付出足够的代价,如将芙蓉丫头许给居中斡旋的要人为妾之类,此后夹着尾巴做人,未始不能脱身。

擒获姚雨霏乃眼下首要。连阙芙蓉与其兄阙牧风双双失踪,至今行踪不明,相较于此,也显得微不足道。

木骷髅冒险潜回弹剑居,诧异于一切如故,各处甬道、密室等完好无损,别王孙与诸葛残锋两名煞星亦已离开,仅二人与血骷髅鏖战的小院如遭龙挂席卷,满目疮痍。

姚雨霏的武功倒是大出木骷髅意料,能与二人周旋若此,委实不容小觑,这怕连舒焕景都瞠乎其后。

他早疑心姚雨霏以色媚事主,她容貌艳丽、身段惹火,至今风韵犹存,教尊毕竟也是男人,佞幸毫不意外,定是私下给了妇人什么好处,才得精进如斯。

话虽如此,弹剑居毕竟是教尊赐下的据点,若遭敌人摧毁,教尊那厢也难以交代。

况且,要留口信予须于鹤那厮,指点他后续如何应对阙府、带领反天霄城阵营的行动等,尚须着落于此。

弹剑居名义上是林罗山的物业,须于鹤人怂胆瘦,遇事踌躇,难成大事。

木骷髅安排在此地吸收这厮,大大降低了他的犹豫和观望,堪称杰出的一手。

须于鹤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圣教的马前卒,在他看来,木骷髅的真身死里逃生之后,便巴巴的来寻“须长老”主持公道,以此人之狷介不群,算得上对自己青眼有加,于此十分受用,益发萌生宰制七砦、令行云堡重登渔阳巅顶的雄心。

木骷髅要求他保密,以防贼人听闻自己侥幸逃脱,再下杀手。

须于鹤巴不得独占这张牌,欣然接受,两人约在弹剑居交换讯息,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碰面,木骷髅遂以留书操纵须于鹤行事,处处抢在天霄城之前,造成不小的威胁。

受限于须于鹤的能力,木骷髅的图谋多半难以达到十成的预期,如上巳节支开阙入松的计划,他让须于鹤假林罗山之手诱之,谅阙入松不敢不理。

料不到林罗山设宴于新进置办的灵囿庄,事情只做一半的须长老却未查清豪邸就在阙府对门,阙入松稍去即返,乘虚而入之计功败垂成,也是莫可奈何。

弹剑居是林罗山,灵囿庄也是林罗山,林大爷虽说富可敌国,钟阜也非弹丸之地;处处都有林罗山,木骷髅不免疑心起此人与本教的关系。

但一来血、纸二骷髅均为女流,林罗山是万万扮不了的,且此人据他多次暗中观察,确实身无武功,只能说教尊这手障眼法使得巧妙,找了如此令人摸不着脑袋的目标来模糊焦点,欺敌的效果简直难以言喻。

他在暗格内留下密信,提了几条不咸不淡的巷议街谈,暗示若能掌握阙芙蓉的下落,阙入松便有了罩门。

须于鹤若是循线追查,无论从哪一处着手,皆能逐步获悉木骷髅真正要他知道的事,如:无际血涯被七玄盟攻破、姚方二人仅以身免、天霄城勾结七玄,乃至死海血骷髅的身份……须长老便是再浑十倍,当知姚雨霏的重要性,必定想方设法阻截,够天霄城大伤脑筋。

好不容易布置停当,赶回地藏庙时,还有近两个时辰才天亮。

木骷髅不得不承认,他是大大低估了白如霜对自己的吸引力。

以“世叔”的身份,木骷髅断不能下场与少年同欢。

他应该在一旁循循善诱,用轻柔的低语唤醒唐净天最深层的渴望,解除他心中野兽的枷锁,将其彻底释放。

与少年同肏一穴,将无法占据心理上的高位,这对未来彻底宰制唐净天,有着难以预料的不良影响。

木骷髅亟需他强横的武力相佐,不如说以唐净天的武功加上自己的头脑,渔阳直若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为此他须得摧毁少年的心志,令其变成一柄可由他任意挥舞的神兵;武器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服膺命令即可。

但他实在忍不住,想瞧瞧双姝裸裎于榻、玉体横陈的模样,哪怕被发狂的少年啃咬得血肉糢糊——说不定那样更令人兴奋——也绝不想错过这副胜景。

提前折返,对木骷髅来说是双重的折磨,星夜赶路的内外消耗不说,看着少年恣意泄欲自己却不能品尝一口,才是真难受。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看。

岂料地藏庙外却一片悄静,只有浓厚的血肉腥臊不住蔓延积累,夹杂着排遗和微腐的熏人臭气,令人忍不住掩鼻。

他早卸除了虫海木骷髅的装束,无有面具遮挡气味,只得举袖摀之,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莫说小子唐净天,就连黑白双姝的踪影也无,仿佛凭空蒸发。

“世叔,”唐净天的声音冷不丁地自身后传来。木骷髅仿佛给一脚踩了尾巴,险些跳起。“你在找什么?我来帮忙。”

(不就在找你么?浑小子!)

木骷髅使尽力气才管理好表情,转头时已是一脸的似笑非笑讳莫如深,怡然说道:“自是在找春宵。贤侄不好好把握易逝之物,却在这里做甚?”

唐净天衣发齐整,看似包扎了腿伤,连裤管的破口都缝补妥适,实不像尽情逞欲后的模样。

军荼利也就罢了,面对白如霜这等尤物,为活命她什么压箱底的淫技敢不使将出来,你还有工夫干针线活儿?

“干完了,也就那样。”少年瞧着有些意兴阑珊。“我已处理妥当,世叔毋须挂怀。”

也就……木骷髅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差点儿中风,要不是真打不过,就凭这说话的口气德性,他能活活打死这小王八。

什么叫“也就那样”?

暴殄天物啊!

独眼女巨人不好说,白衣少妇可是肉眼能见的酥媚入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诱人,哪怕是石女都能肏出花儿来……你这是什么嫌恶的口气!

早知道就不回钟阜城了——瞬间涌满心头的懊悔更甚海潮,明知无此选项,木骷髅却忍不住悄悄握紧拳头。

“人……她们俩人呢?”

“我以为世叔应该先问拷问的结果。”唐净天蹙紧眉心,似乎是真的不解,而非嘲讽。

“贤……贤侄所言极是。”这小王八蛋该不会是真的用刑拷打吧?

木骷髅都有些懵了,架子却不能不端着,干咳两声,打蛇随棍上。

“那么拷问的结果如何?”

“大有斩获。”唐净天神神秘秘一笑,眉头略展:

“她供出了龙河渡附近的第三处据点,她们管叫‘蚁穴’的便是。”

……………………

月夜之下,两乘快马放蹄狂奔,一路驰出钟阜城。

钟阜城的出城关条不是有钱谁都能弄一张在身上,还得有关系——譬如像药材行当里的巨商乌夫人这样的,便是有关系的少数人。

绮鸳手持关条通行无阻,领着盟主沿官道疾驰,即使钟阜左近的大道维护得挺不错,夜间驰马也是极考验骑术。

耿照身手矫捷,反应之快异乎常人,但毕竟不常骑马,虽已竭尽全力,仍渐渐落在绮鸳后头。

少女频频抬头远眺,似乎紧追着什么不放,唯恐丢失其踪影,并未留意盟主已落后大半个马身,距离还在持续拉开中。

耿照无法运功于目,夜视不如既往,即使天上无云,星月皎洁,仍不敢大意,双眸盯紧前方路面,唯恐坐骑落蹄处有异物或坑洞,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真不是有意偷瞧绮鸳的屁股,而是少女丰满圆翘的美臀随着距离拉开,自行“跑”进了他的视界里。

许久未见,他几乎忘了她的绵股既多肉又结实,浑圆饱满的形状与肌束的结实线条,不住晃颤的酥盈肉感与用力虬鼓的弹手紧致……这些理应相互扞格的美好,在少女的两瓣雪股上却形成了完美的平衡——严格来说,耿照从见过绮鸳的裸臀,这个“雪”字略显武断,然而她露于衣外的手颈肌肤确实白皙如雪,丝毫不像长年在外头活动的样子。

便在潜行都内,也有不少姊妹私下议论、羡慕,甚至妒忌绮鸳的丽质天生。

若非神眷,以她奔波频率之高,所至之不避艰辛,晒成黑炭头也是半点也不冤的。

疾驰间,绮鸳踩着马镫支起身,臀股离鞍,更见浑圆,从大腿处便绷得死紧的肌肉,并未破坏她骄人的如水曲线,一径将裆底撑紧撑薄,已至棉糸的极限,贴布撑出一只薄皮熟桃似的饱满圆丘来,蜜裂几乎抵于裤布,一路蔓延至桃谷中,隐约可见凹陷的小巧菊芯,离撑薄的裆底仅有分许——

“你、你瞧……”忽听一声惊呼,却是绮鸳回过头,与他对上视线,“你瞧哪里”便要冲口而出,无奈男儿盯着的地方委实太过羞耻,少女意识到时小脸已然涨红,最末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本想赏他一记马鞭,又唯恐打伤了少年,才想起盟主是不能打的,深庆并未莽撞。

“我听到一些风声。”某日宗主将她找了去,绮鸳本以为是交付任务,但宗主头一句便令她微微发怔,颇有些摸不着脑袋,过了片刻才明白宗主的意思,背脊发寒。

“说你对盟主有些不敬,盟主虽不与你计较,旁人却看在眼里,以为是我的意思。”

漱玉节抬起湖水般的潋滟明眸,幽幽瞧着她。

“我有让你这样做么,绮鸳?”

少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五体俱伏。

“属、属下万万不敢!请宗主明鉴!”

“盟主在冷炉谷那会儿,”美妇人悠悠续道:“适逢你在外执行任务,不及赶回,便未叫你同去。倘若我命你为盟主献身疗伤,你打算违抗本座的命令么?”

不!

怎么会?

我怎么可能……少女错愕至极,不明白宗主为何会这样说,只要是宗主的命令,她连一霎都不会犹豫,哪怕是和他……给他……把……那个……给了他……

“你脸红了,丫头。”

漱玉节噗哧一声,掩口笑了起来,霎那间仿佛冰雪消融,春花绽放,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

绮鸳的脸确实滚烫如沸,胸膛内扑通扑通跳着,撞击太甚,就连厚厚的丰满奶脯都止不住震,一瞬间仿佛有些吸不进空气。

但她跟着宗主好些年了,太了解宗主的性格,这并不是能够松一口气的信号,她甚至不确定危机是否解除。

若宗主命她与盟主侍寝,就算是给了条活路,原宥她的过失,无论少女的冒犯是有意或无心。

绮鸳没想到居然得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忠诚,而她很可能连这样的机会都未必有;与其说是惊惶,更多的其实是不甘。

漱玉节却仿佛没看见她的紧绷,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端茶就口,放落茶盅后才怡然道:“起来罢,我没有要罚你。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何须处罚?”绮鸳讷讷起身,面上惊疑不定。

“你是我的心腹,动辄得咎,言行须得更谨慎小心。”美妇人拍拍她的手,轻叹:“说你小话的人,我已处置掉了,潜行都不需要这等无事生波、唯恐不乱的毒瘤烂疮。”绮鸳闻言一惊,小脑袋瓜里飞快闪过尚未回来交代任务的名单,却想不出是谁在背后中伤自己。

“你要明白一件事,”漱玉节将她拉近身边,轻抚少女手背,柔声道:“盟主一句话就能要了你,无论是治疗阳亢,或只想瞧瞧你的身子,我都不会拒绝。你猜他忒聪明的人,明不明白这个理?”

绮鸳一怔,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不是吓你才这么说,而是在提醒你,盟主对你与别个儿不同。”漱玉节明显在忍笑,只可惜效果不彰,不无艰辛地续道。

“至于为何不同,我不敢乱猜他的心意,更不敢问盟主,毕竟……这不干我的事,对不?”

绮鸳小脸羞红,她一害臊便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想不了,旁人总以为她很有个性,甚至有潜行都的姊妹认为这样很帅气,崇拜得不得了,其实她就是太害羞了而已。

最要命的是:宗主的话,她连一句也无法反驳。

绮鸳并不笨,更远远说不上迟钝,此二者但凡稍有其一,都做不了潜行都的行动总指挥。

她明白宗主所言确有其事,耿……盟主对自己特别宽容,或许这正是她对他越来越没大没小、应对渐失分寸的真正原因。

少女因为不信,或说不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地测试盟主的底限,总想着“这回他总该发火了罢”,一边对他说着更过分的话语,甚至被有心人用作构陷进谗的材料。

但耿照始终没发火。

只是绮鸳万料不到,连情况如此紧急、夜驰如此危险的当儿,少年居然还有闲心盯着自己的屁股,这已经不能说是色胆包天了,简直匪夷所思。

“不是我盯着……瞧,”他兀自叨叨絮絮辩解着,不依不饶,瞧着居然有点可爱。

“是你的……跑进我视线里,我只能盯着前头,真不是有意——”

绮鸳噗哧一声,又急忙敛起笑意,总觉这么轻易就被他逗笑,像是败给了他似的,特别的不甘心,板着俏脸道:“你就盯、盯着我……那儿瞧,别让马儿撞上来就好。我的马跑过的路,你的马还能跑不得?你瞧地面有什么用!”虽想问他“我的屁股到底有啥好瞧”,自知决计出不了口,光想面颊都快被烫伤了似,脑袋瓜里热烘烘的没法思考,果断放弃了好奇心。

两人并辔而行,也算稍稍解决了“盯哪儿瞧”的疑难。

耿照任飔凉的夜风吹醒脑袋,见不一会儿工夫绮鸳便无半点尴尬的模样,神色自若,既欣赏少女的飒爽,又佩服其明快果决,轮到他好奇心大盛:

“绮鸳姑娘,方才你到底在看什么?”

绮鸳本想回他“总不是谁的屁股”,想到屁股二字俏脸倏红,不敢去想自己踏镫起身时,他盯着的是哪一处,挺翘的琼鼻中轻轻一哼,正色道:“看鹰。阙府一日之内多次放鹰,我猜想那扁毛畜生受过训练,是养着寻马用的。”

耿照恍然而悟。

潜行都探得雪狮子和另一头青骢健马被遗弃在龙河渡,双骑神骏异常,虽不乏觊觎之人试图捕捉,无奈难以近身,最后由当地一间不入流的小镖局收容。

惊涛雪狮子外型殊异,镖师认出是玄圃天霄少主驰名远近的神驹坐骑,派人传报阙府,阙二爷致上厚酬,说天明即派人前往取回,应是人手都散至各处寻阙牧风去了,无闲差能跑这一趟。

镖局来人也十分乖觉,连称不敢,说总镖头早有交代,明儿一早亲自将少城主的名驹送回,就算错认也不妨,能与二爷见上一面、吃杯水酒,进城一趟也值。

“……镖局之人为何不直接将马送回?”耿照问。

“说是两匹脚力已乏,只勉强带回局子里,挨不进城。”绮鸳冷笑:

“但老江湖都知道,这就是来讨赏的,若说不好,回头便称马跑了,或带匹假的来,反正一句‘弄错了’便能糊弄过去——至少那些混子是这么想的。不少江湖仇杀便起于如此微不足道之处,终至无法收场,亦非罕事。”

耿照感慨起来,望向头顶月云处。

此际月色不如出城时清朗,无有碧火神功之助,少年其实瞧不见天上有什么鹰踪,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阙府既放出猎鹰寻马,怎只有我们在追?”

绮鸳又噗哧一笑,白了他一眼,倒不像真生气的模样,啐道:“傻子!鹰在天上飞,马在地上跑,真要追那是追不到的。阙府放鹰,约莫是要确认雪狮子是否真在龙腾镖局。若镖师贪图赏银,谎报得马,雪狮子这会儿还在外头跑,指不定鹰狩便有收获。”耿照才明白过来。

他进入执敬司的时日尚短,不曾随城主出猎,是以毫无概念。

要不多时,绮鸳便说看见鹰返——后头放慢速度也是为这桩——看来雪狮子确实在镖局无误,至少不是四处晃荡。

五帝窟地处渔阳西北,驰骋畋猎自来便是贵族的休闲,漱玉节与薛百螣骑射娴熟,两人推算雪狮子的脚力,便以千里驹的神骏,龙河渡差不多是极限了,血方二人若不换乘,势必无以为继,忍痛抛弃坐骑原也是情非得已。

改走水路似是明智的选择,顺流而下,甚至能改换海舟,如此世间之大,无一处不可去,逃到南陵都不成问题——成为七玄盟主之前,耿照或觉这样的思路合情合理。

如今身居高位,想的事已截然不同:血骷髅败得如此之惨,莫说她还有屯兵的“蚁穴”,即便孑然一身,决计不能就此认栽,料想应非以逃出生天为念,而是东山再起,血债血偿。

此节一旦想通,那么女郎便绝不可能离开渔阳,如此便有一处极不自然。

耿照心念微动,见少女放慢速度,颇有意调转马头,伸手握住她的缰辔。“绮鸳姑娘,龙腾镖局所在的位置是在渡河之前,还是渡河之后?”

绮鸳难掩诧异,见他问得郑重,没敢胡乱应付,正色道:“渡河不到五里内。怎么了么?”

耿照两眼放光,忽然展颜一笑。

“你说这大半夜的,能找得到人撑咱俩过河么?”

“这倒是不难。”绮鸳笑道:“龙河渡虽小,也算交通要津,潜行都在渡口两头设有暗桩,随时都能来去自如。”

耿照击掌赞叹:“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就换咱们奇袭血骷髅啦!请放出召集火号,这回可不能再走脱了此獠!”

龙河渡口。

日夜不停的水流声唰唰淘岸,白日间尚不觉如何,约莫是滩淤苇长黄浊不堪,瞧着颇有英雄气短、美人迟暮的萧索寥落,不比越浦、銮浦、两湖城等深津港邑。

谁知夜里万籁俱寂,只哗啦啦的涛声不断,听着也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令人辗转反侧。

方骸血始终难眠,早血骷髅一步窜出被筒,也只来得及套上裤子,脚步声已至船屋之外。

(……这该死的水声!)

自盗得墨柳先生的功体后,青年连外伤愈合的速度都远超从前,按理说大老远就该听见来人的动静,不致如此仓促狼狈。

但他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体力,全花在狠肏美妇人之上,射了又射,仿佛非如此不能觉得自己活着。

血骷髅被干得浑身酥软如绵,直到叩门的暗号响至第二轮,才娇慵地开口,以薄被掩住裸裎的娇躯,哑声如磁,无比酥腻:

“晚啦不开船,东家请明儿卯时再来罢!”

门外之人应道:“卯时太早,我是辰时要渡的河,该与哪位付前订!”压低声音道:“主上是我,系石。周围已无闲杂人等,还请主上速速准备,移跸寒舍。”措辞口吻合宜守分,竟不似五大三粗的江湖人。

方骸血惊疑不定,掌刀横胸,青芒隐约具形,无比寒狞。

“且慢。”血骷髅摇了摇头,撑起身子捡拾衣裳,轻道:“是自己人,能信得过。你稍待片刻,我马上来。”末两句提高音量,却是对着那自称“系石”之人所说。

“主上请自便,我在桥上守着。”脚步倏忽去远,又只剩下唰唰水声于屋板下流躺着。

血、方二人花了点间更衣,开门见得船屋浮板前,一名渔子打扮的中年汉子身穿蓑衣,足趿草鞋,棉裤裤脚只到小腿肚上,怎么看都是起早准备放舢舨打渔的落拓渔夫,以布包裹起的长刀藏于蓑衣下,若非露得小半截刀柄,横出腰侧,仅以单手挎之,瞧着实无半点江湖味。

汉子满面于思,五官端正,冲女郎微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率先迈步。

附近的草丛里有四五人随之而起,齐齐对血骷髅施礼,便即散开,人人下盘稳健,皆非泛泛。

若有熟悉钟阜武林的在此,当能认出那渔子正是龙腾镖局的当家沈系石,人称“苍鹘刀”。

龙腾镖局的名头听着响亮,这些年已算不上什么名镖,专养着吃不饱也饿不死、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那种不入流的镖客。

沈系石年轻时闯荡江湖,颇有一争刀界名流的架式,后家中发生变故,只得回来继承父业,形同退出江湖,未再与人比武争胜。

血骷髅走在沈系石身后,上前几步,低道:“系石,老爷子为保护我,不幸牺牲了。且与你说一声。”沈系石宽阔的背影无丝毫动摇,微微点头,应道:“能保主上至此,值了。”手挎刀柄一压笠缘,继续低头赶路。

沈系石之父沈骖之,正是为血骷髅驾车的黑衣老人。

他昔年惹上偌大麻烦,被几大门派的精英群起围攻,虽手刃仇人,亦遭割舌刺耳,半身残废,是姚雨霏帮了风雨飘摇的龙腾镖局一把,不致使满门受累,落得夷族收场。

经此一劫,江湖上再无“千里神驰”沈骖之这号人物,沈系石亦在天霄城主母的担保之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断了扬名武林、争做刀魁的武者之路。

为防仇家生事,龙腾镖局只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生意,时不时地出点小纰漏,以江湖上的笑柄渐渐淡出世人的目光,直到再没有人留意龙河渡的陋巷矮屋间,还有家没烂完的破镖局为止。

沈系石一直都有选择。

他可选择为父亲报仇雪恨,与不愿离去的镖师们杀上那些名门大派,应能杀得几名最可恨的,最后与父亲落得同样的下场。

龙腾镖局的悲剧将自跟随他的、甚至其他有关无关的人等身上继续蔓延,无休无止。

因为有时候这些人的残忍邪恶,仅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就能恣意横生。

武林毫无公义可言,像姚雨霏这样愿意顺手帮一把的人,早已是凤毛麟角,他的坏选项将不可避免地牵连恩人,沈系石从未考虑。

姚雨霏本将沈骖之藏于在天霄城内,女郎诈死之后,把老人带到无际血涯,沈骖之倒是对从此不必再遮遮掩掩怯于见人感到十分痛快,至于主上要杀人还是放火老人毫不在意,有酒喝就行。

沈系石的眼前再次迎来了两个选择:抛下绑定龙腾镖局的憋屈余生,以鬼腰牌的首脑之姿重现江湖,过往的那些仇家未来都有机会一一清算,奉玄圣教从不宽赦敌人,唯有加倍的鲜血才能回报流淌过的血泪。

第二条路,就是将姚雨霏勾结邪教一事公诸于世,把天霄城送上砧板,换取重获新生的机会。

而沈系石选了第三条路,继续安安静静地烂在龙腾镖局里,为主上紧守秘密,回报恩人的信任与青睐。

姚雨霏在他面前无需骷髅面具,沈系石的存在连方骸血都未曾知悉,可见机事之密。

在前往地藏庙前,她须在此地集结更多的力量,否则只会沦为食人鬼军的盘中飧,而非它们的领袖。

而这一次,“苍鹘刀”沈系石会加入她麾下。他明白报恩的时机已至,主上非龙腾镖局不可,而非仅是选项之一。

十多年间,姚雨霏只给过龙腾镖局三笔银两,成为血骷髅之后更仅有一次,虽是白如霜经手,但她并不知道这里也是“蚁穴”,瞧着就像血使大人假一间破落镖局之手,运送了某样不可告人、又毋须费事灭口的小玩意儿。

饶以白如霜之精细敏锐,也断不能因此联想到沈家与血骷髅之间有所瓜葛。

一想到背叛自己的白如霜,此际多半已遭常擒虎拆吃落腹,死得惨不堪言,更不可能向任何人提起龙腾镖局,女郎不觉冷笑,姣美的唇勾微微扬起,走在前头的沈系石却突然停步,风中传来淡淡的血味。

年久失修的龙腾镖局连横匾也已卸下,只挂着一面酒铺似的旗招,瞧着无比寒酸;唯一能略窥昔日荣景的厚重中门,在月光下大大敞开,血腥气便是由门内随风涌出,至为不祥。

手拄石剑的少年气虎虎地坐在青砖阶前,眉心紧蹙,啧啧摇头,一脸的老气横秋。

“忒久才回,人都死光啦。偏生他们一个也说不出你们去了哪儿,合着全是白死的。这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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