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莎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没有告诉母亲她遭遇了什么,只是为自己没能找回山羊而不断道歉。
她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便睡下了,当晚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在梦里,她发现自己家的山羊并没有丢,最近的风波也没有影响到她,每天和朋友们一起跑出家门疯玩到很晚,十分快乐。
直到那天晚上,他们碰见了一栏从游牧部落手里买来用作牺牲的山羊。
凯莎不相信什么献祭的事情,于是在朋友们的怂恿下用匕首割断了绳索,将牲口们放到了附近的山谷中。
随后发生的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大地开始震颤,灼热的闪光从脚下冒出,将夜空染成了伤口般的深紫色。
虚空被唤醒了。大地的基岩裂开一道深谷,将凯莎的村落和里面所有人一起吞了下去。只留下如夜般漆黑的扭曲石柱,穿透了大漠的黄沙。
之后凯莎就被惊醒了,冷汗涔涔,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脑门上。
惊魂未定的她迅速的扫视一周,发现自己还在熟悉的家里;膝盖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好了,说明母亲还在只是出门干活去了而已,内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醒来后她依旧能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比如,灾难发生的那天没有风沙,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想到这里,凯莎推门出去。
屋外天气很好,天晴却不炎热,少见的没有风沙。
这反而让凯莎感到不安。有某种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转动了起来,势不可挡…就像有根钻头钻进了她的脑袋。
“都快中午了,我这是睡了多久?”凯莎捂着疼痛的脑袋,忽然听到母亲伊丽萨略微愠怒的声音远远传来。
“凯莎,你膝盖伤了不在床上好好休息,怎么还下地走动?又想到处乱跑到半夜才回家气死我吗!”
“没…我就是出来晒晒太阳。”
凯莎不敢触怒气头上的母亲,正想咧嘴赔笑的时候,伊丽萨身后跟着的东西却让她的嘴角定格住了。
“妈,这山羊哪来的?”
“哦,它啊?”伊丽萨拽了一下绳索,把山羊拉到跟前来。
“这是我早上从路过的游牧民那买来的。你父亲虽然陪伴家人的时间比较少,但给我们母女俩留下的钱可不少……你下次可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了,山羊丢了再买一头就是,女儿丢了可就买不到咯。”
母亲的话让凯莎鼻子一酸,她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上前抱住母亲,任由粗糙的手抚摸着她刚睡醒凌乱不堪的头发。
幸福的表象掩盖着汹涌的暗流,凯莎偏着头盯着母亲新买来的山羊,眼中倒映着却是灾难的画面。
对上了,又对上了。
梦里灾难降临的那天早上,游牧民路过造访了他们小村,进行了一场交易。
下午凯莎睡不着了,伊丽萨也没有去干活,母女俩就坐在门口守着山羊聊着天。
伊丽萨把从游牧民手里买回来的花给凯莎看,那是一种锥形花,花瓣长而椭圆,颜色像牛奶和蜂蜜。
“这是什么花?这么好看。”凯莎接过花朵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我之前在沙漠部族生活的时候,族里的长辈都把这种花叫做‘星花’。”
凯莎闻言,注意到花瓣的形状还真的像是图腾里的星星。她凑上去闻了一下,非常浓郁的麝香味,但辛辣的花粉让她想打喷嚏。
她闭上眼睛用力忍住喷嚏,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娇嫩的花朵。
沙漠有个迷信的说法,说中午打喷嚏是要倒霉的征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凯莎的神经变得很敏感,想要极力避免一切不好的事情。
一旁伊丽萨并不知道凯莎在想什么,只觉得女儿的模样娇俏可爱,是难得一见的沙漠之花。
“很香吧?这种花可是珍贵的香水原料。不过自从我在你这个年纪见过这种花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要感谢织母啊,是她让游牧民捎来了星花,你才能在这里看到。”
凯莎没有回答,她的思绪又一次飘走。
‘织母织母,大地母神啊!你知道恕瑞玛的地下已经千疮百孔了吗?’在梦境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凯莎已经把狂猎的话当成了现实。
沉默之后,凯莎忽然问伊丽萨:“妈,你有考虑过搬家吗?我是说…沙漠的环境这么差,又是缺水又是风沙的,现在又来了一堆邪教徒,我们搬到别的地方会不会好过些。”
“你舍得你的那些朋友了?”伊丽萨反问。
“舍不得。”
伊丽萨摇摇头笑道:“这片土地虽然贫瘠,但却养育了我们。我们都是沙漠的女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离开世代成长的土地呢?
而且我们又能搬到哪去,北边的战火在一天天的向南蔓延,如果不是大沙漠这个天然屏障,恐怕就连我们村口都要立起诺克斯托拉。”
“哪有那么夸张,我们村这么穷,他们占领这里图什么呢。”
凯莎没见过诺克斯托拉却听父亲说过,那是一种由黑石砌成的拱门建筑,垂挂着许多血色旗帜。
诺克萨斯会在被征服的土地上立起诺克斯托拉,代表此地归诺克萨斯所有。
“人口就是最宝贵的资源,比沙漠里的淡水都要宝贵。诺克萨斯不养闲人,那些不愿臣服的恕瑞玛人当场就被杀了,剩下的家庭部族被打散,男的丢到战场女的投入生产,没一个不是妻离子散的结局。
我们之所以搬到这里定居,就是因为不愿生活在战乱之中。只要我们一家能够团聚,就算过得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听完母亲的话凯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伊丽萨问起凯莎昨晚去干了什么,凯莎撒了个谎糊弄了过去。
凯莎担心说出狂猎的事情后,母亲会出于危险考虑禁止自己和狂猎接触。
但如果事情真的来到需要狂猎力量的那一步,或许母亲就会成为她的阻碍。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傍晚,伊丽萨让凯莎待在家里,自己则牵着山羊去交差。
凯莎一个人坐立不安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验证一下狂猎那些话的真实性,不然以后别想安稳睡觉了。
她跑出家门前往交货点,看到用作牺牲的羊牲都被圈成一栏,等着邪教徒来牵走。
或许是村民们害怕与其接触,羊圈旁边竟然一个留守的大人都没有。
“就像做梦一样不合理。”凯莎碎碎念着。她听从狂猎的话没有去动那些祭品,直到披着褴褛斗破的邪教徒出现将它们都牵走。
但她没有完全听从,借着夜幕的掩护,女孩悄悄尾随邪教集团,打算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走出一里地,凯莎就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乌玛在向她跑来。
“乌玛,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乌玛的声音有点大,凯莎不悦的皱起眉头,乌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羊群的时候顿时明了。
“你在跟踪那些陌生人?”乌玛凑近压低了声音,“那些人很危险的,你不要命啦?!”
“我得弄清楚他们是在献祭什么,会不会威胁到我们村子。”
“鬼知道,反正肯定不是献祭给织母的。”乌玛顿了一下,“要不我们跟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行,然后我们就跑?”
凯莎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乌玛这个人就是有很多大胆的想法,但是自身胆量又不够。如果有行动力强大的凯莎带领,那就没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在小团体里凯莎才是领头羊,而乌玛只是那个负责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