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常

沈姣的日子,渐渐在某种敷衍但有效的节奏里滑入正轨。

每天早上晚上打卡骚扰微信里面的几个人,时不时拍张照片发给对方,有时是窗外一片云,有时是早餐盘里精致的溏心蛋,有时只是阳光落在书页上的一道金边,也有她自己的各种不露脸的照片。

林栖辰依旧会用摄影的眼光,从光影、构图、色彩平衡等角度对她的照片进行专业点评,沈姣从最初的憋闷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偶尔看到对方发来的摄影小技巧,竟还会觉得有点意思,甚至还能跟对方讨论两句,她总觉得在对方的帮助下,她的拍照技巧越来越好了。

陆珩则是一如既往的直男,会在她分享一些风景照生活照的时候随手拍几张他的生活作为回复,但参加了林栖辰私人摄影技巧培训班的沈姣总觉得陆珩拍的照片,有点……反正一看就是随手一拍。

当她发自己的照片给H时,他总说些“不要拍这些”、“太私密了”、“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之类的话,沈姣直接左耳进右耳出,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发点不露脸的锁骨照、腿照、手照有什么私密的。

不过那天她随口调侃男孩子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拍私密照片了,这辈子都还没看过腹肌,想看看腹肌是什么样子的,陆珩居然真的发来一张……

虽然只拍到紧绷的运动背心下清晰分块的结实腹肌和小麦色皮肤,角度极其直男,毫无美感可言,但那份实诚劲儿,反倒让沈姣笑了出来。

中午去球场送水也成了程序化操作。

她学乖了,每天早上出门就拎好保温饭盒,里面装着家里顶级厨师精心制作的午餐便当——那是她犒赏自己的。

然后再在中午去篮球场的路上买两瓶水,一瓶最便宜的冰水是给江砚池的,一瓶精挑细选的小甜水是给她自己的。

她不再费心挑选位置,就在篮球场外围找个有树荫的长椅。

铺开自己的美味午餐,插上便携小风扇,调好手机里的轻音乐,一边慢条斯理地享受美食,一边漫不经心地瞥几眼场中飞驰跳跃的身影。

江砚驰偶尔下场休息,浑身蒸腾着热气走向她时,她就放下筷子或勺子,顺手把那瓶冰水精准地抛过去,像完成一个打卡动作。

没有多余的话,像投喂一头训练过的大型猛兽。

江砚驰每次都很顺手地接住,拧开,仰头灌下几口冰水。

汗珠沿着他凸起的喉结滚落。

他瞥一眼她那铺开的丰盛午餐,眼神里有瞬间的复杂,但也只是瞬间。

他通常也不会说什么,有时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不明意味的单音“嗯”,或者干脆像没看见,喝完后把剩下的半瓶水随手放在沈姣椅脚旁边,就转身回场上继续厮杀。

虽然沈姣觉得对方这个习惯很莫名其妙,她又不会喝他剩下的水,还给她干什么,这瓶水一般的归宿就是被她丢进垃圾桶。

这种诡异又带着点互不干涉默契的送水关系,竟然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维持了几天。

直到周五下午。

天气晴好得过分。

放学铃声一响,沈姣就感觉解放了。

一周的辛苦(主要是在和系统斗智斗勇和敷衍任务上)告一段落,她计划好了周末约上闺蜜去新开的奢侈品店扫荡一圈,心情格外雀跃。

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只终于松了发条的小鸟,蹦跳着穿过绿意盎然的校园步道,奔向自家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

车子平稳地驶入位于半山的沈宅大门。

高大的法式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沈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沉重的镶铜橡木大门。

玄关明亮,昂贵的香薰散发着清冽的气息。佣人安静地垂手侍立:“小姐回来了。”

“嗯。”沈姣随意地应了一声,踢掉脚上的羊皮小跟鞋,换上她喜欢的毛茸茸拖鞋踩在冰凉柔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蹦跳着穿过华丽宽敞得如同宫殿般的一楼客厅冲回自己房间。

然而,就在她轻盈的脚步迈入客厅区域的一刹那——

空气像是骤然凝固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冻结,随即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饰品,“啪”地一声碎裂消失,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愕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玄关入口,姿态优雅地叠着腿,膝盖上似乎放着一份文件或是平板。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挺拔冷硬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暖金,却无法驱散那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和无言的压迫感。

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质地精良的烟灰色西装马甲,贴合着宽阔的肩膀和收束的窄腰,深色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一段修长冷白、筋脉微凸的脖颈。

骨节分明、修剪干净的手,正握着亮银色的平板支架。

仅仅一个背影,一种沉静到令人窒息的气场,便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佣人似乎想提醒小姐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沙发上的人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俊朗到极具侵略性的脸。

轮廓深邃如刀刻,眉弓很高,鼻梁笔直挺拔,薄唇的弧度天生带着几分冷感。

他的眼型偏细长,此刻在背光的角度,显得眼窝格外深邃,眼珠是极淡的烟灰色,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覆盖的晨霜,缺乏温度。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沈姣略显稚气的粉色书包,还有那因为蹦跳而微乱了几缕的乌黑发丝,最后定格在她脸上那双还没来得及褪去惊愕、已然染上惊悸的、瞪得圆溜溜的眼眸里。

一丝极细微、极其难以察觉的波澜掠过那冰冷的灰色眼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微微扬了下线条冷硬的下颌,削薄的唇瓣终于动了动。

声音是低沉悦耳的,却又如同玉石相击,冷冽得毫无感情起伏:“回来了?”

一股寒气瞬间席卷了沈姣全身,刚才的轻松雀跃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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