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沦与烙印

日子像山涧的溪水,在看似平静的流淌中,悄然带走了两个月的光阴。

陈强兑现了他的承诺。

凭借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和一点点胆识,他很快在附近的镇子上找到了门路。

倒腾些紧俏的山货,用未来人熟知的、此时却无人注意的简单法子加工些吃食,甚至帮人写写算算……他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虽小,却足以让他和小柔的生活迅速摆脱了最初的窘迫。

他们搬离了那个破败的山崖小屋,在离王屠户村子更远、也更热闹些的镇子边缘,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干净屋子。

他始终自称“陈刚”。

每次说出这个名字,心头都像被细针扎过。

他托人四处打听真正的陈刚,那个他血缘上的祖父,消息却石沉大海。

北边的战事似乎陷入了胶着,音讯断绝是常态。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摇曳着,越来越微弱。

小院的日子,简单,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暖意。

陈强(或者说“陈刚”)成了这个小小天地的支柱。

他沉默地劈柴、挑水,修补漏风的窗棂。

小柔则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巢穴的鸟儿,小心翼翼地舒展着翅膀。

她浆洗缝补,学着在简陋的灶台上做出热腾腾的饭菜,将小小的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脸上的惊惶和麻木渐渐褪去,被一种安宁的、带着淡淡红晕的光彩取代。

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一种在相依为命中悄然滋长的东西。

陈强在灯下看书(他设法弄来些旧报纸和书籍),小柔就坐在不远处的矮凳上,借着同一盏油灯的光,安静地缝补他的旧衣。

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和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是夜晚最安心的背景音。

有时,她的指尖会不经意地掠过他递来的衣物,短暂的肌肤相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让两人都微微一僵,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他外出归来,常常带回些镇上买的、她从未尝过的点心,或是一块颜色鲜亮的布料。

她接过时,眼里的光亮和唇边那抹羞涩的笑意,总能精准地击中陈强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他会笨拙地解释:“看着…还行,就买了。” 她则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谢谢…刚哥。” 那声“刚哥”,每一次都让陈强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甜蜜与罪恶感交织翻涌。

他教她认字,粗糙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她的发丝有时会轻轻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她学得很认真,仰起脸问他问题时,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这眼神,几乎要将陈强溺毙。

夜晚,成了最难熬的时光。

一墙之隔,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她清浅的呼吸声。

那声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黑暗中,血缘的禁忌、身份的谎言、时空的错乱,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对他全然依赖的“小柔”激烈地撕扯着他。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她是祖母!

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叫嚣:她是林小柔!

是此刻需要他、也让他无法自拔想要靠近的女人!

那道无形的墙,在日复一日的温情与煎熬中,变得越来越薄,摇摇欲坠。

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没有任何预兆。

天气异常闷热,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

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在深夜倾盆而下,雷声滚滚,闪电撕裂天幕,将简陋的屋子映照得忽明忽暗。

一声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尖叫猛地从隔壁传来!

陈强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撞开了小柔的房门。

闪电的惨白光芒中,只见她蜷缩在床角,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巨大的雷声再次炸响,她像受惊的幼兽,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呜咽。

“小柔!” 陈强的心被狠狠揪住,一个箭步冲过去。

“别过来!别打我!别…”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显然是被雷暴勾起了在王屠户家地狱般的记忆,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是我!是我!别怕!” 陈强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坚实的怀抱隔绝那可怕的雷声和她的恐惧,“没事了!小柔!看着我!是我!没人能再伤害你!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她的恐惧。

小柔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这张写满焦急和心疼的脸。

是“刚哥”…是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人…是这两个月来,给她温暖、安全和从未有过的尊重的人…

巨大的恐惧退潮后,是汹涌的委屈和后怕。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放声的、仿佛要将所有苦难都哭出来的悲恸。

她反手死死抱住了陈强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膛,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温香软玉满怀,少女的馨香混合着泪水的咸涩气息,瞬间冲垮了陈强苦苦维持的所有防线。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颤抖,感受到她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灰烬。

“小柔…”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窗外的暴雨依旧滂沱,雷声渐渐远去,只剩下密集的雨点敲打屋顶的声响,如同急促的鼓点。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缠的呼吸声,和一种濒临爆发的、令人窒息的暧昧。

小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迷茫的、水光潋滟的依赖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懵懂的渴望。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像雨打过的花瓣。

陈强脑中那根名为“血缘”、名为“禁忌”的弦,在这样直白的目光下,在怀中这具温软身体的依偎下,在两个月来积累的、早已超越界限的情感洪流冲击下——

“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攫取了她微张的唇。

这个吻,如同点燃干柴的烈火,瞬间焚尽了所有的犹豫和伪装。

小柔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在他霸道而炽热的掠夺下,化作一滩春水。

她生涩地、笨拙地回应着,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仿佛要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个月的患难与共,两个月的温情脉脉,所有压抑的、无法言说的情愫,都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找到了最原始、最激烈的出口。

衣衫在喘息和纠缠中滑落,肌肤相贴的触感如同电流窜遍全身。

陈强像一头被释放的困兽,贪婪地探索着、占有着身下这具年轻美好的身体,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毁灭般的热情和深沉的痛楚。

小柔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发出细碎而诱人的呜咽,指甲深深陷入他紧绷的背肌。

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掩护,掩盖了床榻的摇曳,掩盖了情动的喘息,也暂时掩盖了那深植于血脉、令人绝望的悖伦。

他们在欲望的洪流中沉浮、纠缠,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烙印在一起。

这一刻,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陈刚,没有王屠户,只有“他”和“她”,只有这具身体最原始的渴求与慰藉。

当窗外的雨声渐歇,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时,疯狂终于平息。

陈强躺在凌乱的床铺上,怀中是累极睡去的小柔。

她像只餍足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潮和一丝安恬。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胸膛。

然而,这温存只持续了片刻。

巨大的、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负罪感,瞬间将他吞噬!

他看着怀中这张酷似母亲年轻时的睡颜,昨夜那蚀骨的欢愉瞬间变成了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做了什么?!

他占有了自己年轻时的祖母!占有了自己血缘上的源头!

“母亲”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深植于骨髓的恋母情结,在此刻扭曲成了最不堪、最肮脏的罪证!

他利用了她的信任,她的依赖,她的脆弱!

他亵渎了最神圣的血缘!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猛地抽回被小柔枕着的手臂,动作之大,惊得她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

陈强几乎是狼狈地滚下床,胡乱抓起地上的衣服套上。

他不敢再看床上的人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更深的罪孽。

他踉跄着冲出房间,清晨微凉的空气也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和灭顶的恐慌。

不行!不能这样!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留下点什么,来弥补这滔天的错误,来为那个真正的陈刚铺路!

一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赎罪意味,疯狂地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他之前设法弄来的、半旧的、带着明显军旅气息的土黄色制服。

这是他为了打听消息、也为了必要时冒充身份准备的。

他迅速换上,对着屋里唯一一块模糊的破镜子整理衣领。

镜中的青年,穿着不合身的军装,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疯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需要一张照片。

一张“陈刚”的照片。

一张能留给小柔,也能在未来交给真正陈刚的照片。

一张…能证明“陈刚”存在过,并最终会“回来”的凭证。

他揣上这两个月攒下的大部分钱,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匆匆离开了那个还残留着昨夜气息的小院,朝着镇上唯一一家照相馆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要拍一张照片,一张与他记忆中爷爷陈刚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

他要将这个谎言,这个身份,连同他无法承受的罪孽与爱恋,一起凝固在方寸之间,留给未来,也留给那个注定要出现的、真正的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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