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神职者常以信仰为网捕捞羔羊的灵魂,但革尼撒勒的渊海会平等地吞噬捕猎者与被捕者——正如耶稣对彼得所言:“你爱我比这些更深吗?”
……………………
“你在说什么?!”
况灵君往后退了半步,讶异道。
“你的异能。”
楚岚盯着况灵君。
他合上手掌,花朵重新枯萎,一眨不眨的眼眸里深邃而复杂。土黑的眼珠里淡金色和朱黑色激动地翻卷争斗,最后归于平淡。
况灵君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堵住,变成一声忿忿。
“楚岚不是也在骗我!你明明在做很危险的工作吧!连…连异能都明白!”
“嗯。是我先撒谎的。”
楚岚放弃注视况灵君,放下水壶去房间里收床单。
况灵君跑上来抱住楚岚的腰,低低地说。
“我们好好说,好吗?”
“好,今天开开心心地聚会。”
楚岚的动作顿了一下,应道。
“嗯!不管怎么样,我爱你。”
况灵君的左右手手互相拉住,固住了楚岚的腰。
“这种时候反而能够自然地说出来情话了。”
楚岚忽然间松了弦,叹口气后无奈地笑了声。
“嗯~”
“你要解我裤子吗?放开吧。”
况灵君还在撒娇,葵花在灯下不卑不亢地招展。
……
“进化者之所以需要严格管控,进化初期所分化出的有进食同类行为的个体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第二原因则是异能本身的不可控,随时可能出现对于人类社会和历史产生重大颠覆可能性的异能,特别指时间、空间、精神以及因果律和规则系异能。”
白倪列出两根手指,在楚岚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甚至是时钟塔条约下的一级机密,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来源不明的力量、无法考证的象征、千奇古怪的表现形式、随机兼顾东西方一切超凡者的根本施术准则——“道”“法”“术”三种中的任意种类……
这种事情,依据逻辑和大数据分析,最贴合的超凡模型就是——“XXXXX””
白倪吻上楚岚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模糊在帷幕之下的话,那个名词在现在的记忆里也只有断断续续的声调,偏偏组合不成完全的概念。
……
“所以,普通人成为进化者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侥幸度过了进化初期,之后也多半部分被白夜公司羁押,部分流亡在暗面,很可能还要给白夜公司打工。”
楚岚对面前咬着小笼包的女孩说。
“可是楚岚你就已经成了进化者,而我现在也还没有被坏人发现。”
况灵君的眼神中并没有畏缩和担忧。
“你藏不住多久的,尤其在我身边。”
“是吗……?”
“你有想去的国家吗?”
“我才不要丢下楚岚和小葵花跑路!”
楚岚盯着况灵君的眼睛看了一会,沉默着拿起馒头塞进嘴里。
“而且!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况灵君两口吞下小笼包,握着拳头信誓旦旦。
楚岚喝了口袋装豆浆,疑惑地问:“真说过吗?”
“其实…其实没有啦……不要紧!现在我说过了!”
况灵君见没幌住楚岚,尴尬一笑后又坚定地瞪着楚岚,眼神炯炯。
“行吧。总会有办法的,先顺着你了。”
楚岚耸肩,继续吃刚买回来的早餐。
况灵君在楚岚身边算是非常亲近的人,还是在“受缚十字”显现之后……不管是作为一个热恋中的强势女人,还是他在机动特遣队(MTF)的顶头上司,白倪肯定会马上锁定况灵君的。
而她们两个一见面,以白倪的异能和魔术造诣,很难想象她发现不了况灵君是一名进化者。
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直接跟白倪坦白。
“对了,你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吗?”
楚岚问。
“我都不太清楚……其实我的异能很微弱啦……目前的效果好像是能让洗菜的时候让食材变新鲜一些……但是我担心人吃下去会有什么副作用,就没有用过。你可以放心!”
况灵君嘟着嘴,拿两手撑着鼓起来的腮帮子,脸蛋圆滚滚地像是一只发涨的河豚。
“……应该没事。”
“嘿嘿……那我以后可以放心买临期食品了?!”
“咳——回归正题,灵君,还有别人知道你是进化者吗?”
“确实有……”
楚岚闭上眼睛又睁开。
“谁呢?方便说吗。”
“嗯——我就告诉你吧,就是今天会来的那两个女孩子。也是她们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的,让我初步了解了进化这种事情。”
楚岚面无表情地听着况灵君说完。
“没有其他人了吗?”
“除了她们就没有了。她们是最先发现的,后面小小教我了一些控制进化后身体的技巧,应该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们是接近你之后才发现你是进化者的吗?还是说,因为你是进化者接近你的?”
楚岚用手轻轻摸着桌子的边角,况灵君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常见动作。
“这个我不知道啦……应该是前者吧。”
楚岚点点头,不再追问已经一脸窘迫的况灵君。
“她们的名字是什么呢?我看能不能查一下。”
“一个亚裔女高中生,叫作尹铛……铃铛的铛。另外一个名字虽然叫作巫秋意,其实却是个欧洲人。”
“夜城第一高中的学生?”
“嗯嗯,你不要为难她们嘛。她们也都没有恶意的。”
“我尽量。”
楚岚闭眼,加装调查员标配义体的视网膜上却浮现出蓝色的荧幕,从白夜公司和夜城自治政府数据库调取出的数据流穿过多个阵点,最终定格成两个身份信息。
尹铛,女,亚裔,十八岁,夜城第一高中的高三学生,无犯罪记录。
虽然数据库里并没有对她身份的更多描述,但确实有过一次可疑性调查,不过她顺利通过了,后续观察一段时间后自然也就取消了监视。
巫秋意,女,日耳曼血系,十九岁,今年刚从高中毕业,现在是一名银行职员,资料比尹铛还要清白得多,看不出来什么。
楚岚盯着尹铛的照片看了两秒。发现他曾见过这个少女,去医院看望袁泉的那一天,他碰到了一名活力充沛的矫健女高中生。
那个女孩原来就是尹铛,当时应该用联网植入体查一下的。夜城还真小,还是说——像魔术师们说得那样,超凡者和超凡者之间会相互吸引?
楚岚睁开眼,打定主意。
“要不我改天带你见个人。”
“好。是谁呀?”
“去我工作的地方见我的上司,直接跟她坦白好了,让她安排好你。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一定要这样吗……尹铛和巫秋意她们好像想让我藏起来……”
“那就等我见过她们,再商议吧。”
楚岚顺着忽然两难的况灵君,自无不可地点头。
“她们应该下午到。”况灵君想了想。
“嗯。”
希望不会打起来,楚岚想了想,还是给白倪和谷少鹤都留了个信。阿格妮丝这几天在上城区待着,就不叨扰她了。
“啊——还要洗床单!”况灵君叫了一声,逃也似地跑开。
夜城的夜永远藏着阴谋与故事,血流满地的小巷里能编织出阴险狡诈的谋划,达官贵人的床榻上能定下千万个家庭的未来。
里世界与表世界的平衡在这里格外脆弱,如果不是调查员们的记忆清除仪器还在发力,恐怕夜城就会成为继永恒之城之后,西方世界第二个神秘耀世的国度。
至于时钟塔所在的伦敦,那里根本是神秘还没消散吧。
第二幕间——时钟塔下
伦敦,时钟塔。
这是一片幻想一般的原野,天空垂落和煦的光,风儿安静地抚摸草原,成群的牛羊自得其乐地吃草饮水,一点也不惧怕人类。
而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穿着统一的校服,正坐在无垠的草坡上彼此打趣,或争议魔术与魔法的未来,或对北美的战事和俄罗斯的形势挥斥方遒,也或许只是谈笑生活琐事。
这里简直宛若精灵们许诺的阿瓦隆,细看起来,连草木湖河都充满灵气。
“自从毕业之后,好久都没有再碰到过魔力如此纯净、丰盈的地方了——”
装模作样叼着烟斗的少女扣好淡黄色的贝雷帽,提起手杖轻盈跳过湿地,她从娴静的羊群中走过,捋捋他们的后颈。
一身打扮向名侦探看齐的少女夺人眼球,她肩膀上蹲着的黑暹罗猫也是神秘的元素之一。
她和她的猫在这片草原上寻找良久,终于在一个偏僻山坡上的树下,发现一个仰躺望天的身影。
她煞有介事地观望了一会后,出声打招呼:“你好呀!你就是萝尚小姐吗?”
而一贯优雅矜贵的暹罗猫却突然从她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绕到另一个方向,翠蓝色的猫瞳眨了眨,盯着墨绿色的人影。
即便在四季如春的幻想乡里,这个女孩也裹着一件墨绿大衣,一张精致的小麦色脸蛋从半掩的高领中露了出来,红唇时常轻蔑地微咧,淡淡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来。
她颓然地倚在树下,手里正捻着一根草茎,那是她与这片虚伪乐园唯一的联系。
薇娅·夏洛克·安塞尔摘下贝雷帽行了个浮夸的礼,棕亮的烟斗在粉唇边翘起得意的弧度:“久仰,您比传闻中更擅长把邮件扔进垃圾箱。”
见到冒牌侦探的前来,萝尚的眉毛更皱紧了几分,她扔掉草叶后拉上了上衣的领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一双嫌恶的眸子。
这一副遮住下半面部的模样不像普什图女性的传统,反倒更酷似东瀛传说故事里的忍者。
“你是?”
和她自己精致年轻的面容不同,萝尚的声音却沙哑得像是砂纸刮过生锈的齿轮,令第一次听到的人难以想象,怀疑是她在胸腔里安装了特制的辅助发声机关。
不过只要稍稍了解一下这位普什图少女,哪怕只是时钟塔内对于她的流言和传言,想必都不再会感到意外了。
由术战学系转入研究学系的萝尚,身世迷雾重重的同时作风也特立独行,虽说算不上冰冷不食人间烟火,但做事的风格实在是简单粗暴到有些过激。
实验室里一言九鼎而又较真到刻薄,常常训得一众身为天之骄子的学员哑口无言。
不喜开组会,但她对后辈的研究进度要求却也苛刻,参与答辩工作时更是言辞尖锐到得罪不少未来同事和现在同事。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是个醉心魔术研究的天才,同时也严于律己,恐怕早就受到一大堆攻讦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和她关系算得上亲密的似乎也只有她那位已经离校回家继承家业的导师。
可能只有一个天才才能压制住另一个天才吧。时钟塔的学员们不无戏谑地在奇事录里写下。
“你可以叫我夏洛克,萝尚小姐。”
自号夏洛克的少女轻轻咬了下棕色油亮的烟斗,说。
“薇娅·夏洛克·安塞尔?呵——”
萝尚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在邮件里看到的名字,不由得嗤笑一声,才从草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却也只是靠在了树干上,连站起来和薇娅握手的意思都没有。
薇娅却也不恼,不知道是侦探的性格使然还是有求于面前这位浸淫魔术数年的普什图女孩。
“久闻不如一见,萝尚小姐果然鹤立鸡群。”
“有话直说,找我干什么?”
“邮件里说过的……”
“看到英王国教骑士团的封头我就删掉了,安塞尔女士。”
薇娅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我是来和您一同前往夜城寻访那位新晋圣徒的。”
机敏尊贵的暹罗猫跃上看似古朴树根,翠蓝的瞳孔映出萝尚大衣下毫无掩饰的金属冷光——枪械?
咒文刻印?
抑或两者皆是。
这位从术战学系杀入研究领域的“暴君”,连呼吸都带着实验室的化学制剂混合无形硝烟的味道。
“一个仪式而已……连公爵们都动心了?而且再世圣徒的事情……二流的侦探、三流的国教骑士也配插手么?夜城的水足够淹死十个自封的夏洛克。”
萝尚的眼神和话语里露着毫无掩饰的厌恶。
薇娅只是笑一笑:“所以才需要您这样坚固的‘船锚’来当作定心丸啊!”
她弯腰注视萝尚眯起来的眼睛,胸口滑出的金怀表链缠住徘徊的猫尾,惹得黑猫下意识地炸毛咆哮。
而下一秒,她那根秘银包头的橡木芯手杖磕在松软的草地上,纯黑的暹罗猫便在两人旁边重新卧伏下来。
橡木和紫杉是英格兰魔术师们制作手杖魔具时最具本土神秘色彩的选择,而注重仪表的薇娅则在其中专门挑选了沉重坚硬的橡木芯来制作自己主要用以面子工程的手杖。
上面既能承载时钟塔的古老秘仪,又比少女其人本身更符合国教骑士团的肃杀美学。
萝尚定定地看向薇娅,似乎被少女这身考究的行头感染,被说服了几分。
“双向文件呢?”
“好,我再发给您一份……呃……”
“没看到。哦——在黑名单里。”
萝尚把薇娅的邮件账号拉出黑名单,认真看了一遍她发过来的文件,确认挑不出来刺后就立马站起身子。
“我们走吧。”
“这么快吗?我是说……要不要做点准备什么的?”
萝尚上下打量了一下薇娅·安塞尔。
“一天时间。”
伦敦的雾从未真正散去,就像时钟塔的秘密从未向凡人敞开。
那片被幻光笼罩的草原上,羊群啃食的或许不是青草,而是某位“演奇术者(Thaumaturge)”遗忘的咒文残片。
风掠过草尖,带起一阵涟漪般的魔力波动,惹得来自皇室赠予的暹罗猫竖起耳朵——它向来讨厌这种故作诗意的虚假安宁,比故国更加讨厌。
一天后,庄园中的高塔。
那座四方高塔从原野上拔地而起,像一柄被岁月锈蚀的青铜剑刺穿此方幻想,无言的剑锋直指混沌的天穹。
褪色的米白墙体早已被现世的风雨侵蚀,木与瓦被浸染成黄昏色的斑驳淤痕,砖石缝隙间蜷缩着几个世纪的苔藓与尘埃。
周遭的欧式宅邸低伏如虔诚的使徒,而它只是沉默地矗立,将尖顶刺入云层,搅碎所有试图靠近的飞鸟与流岚。
塔身层叠向上收束,如同一叠被神祇遗落的黄铜齿轮。最高处,四面钟盘高悬于虚无,同时俯瞰着此片幻想乡和现实的世界。
那便是连接现实世界和时钟塔学园里世界的孤塔——在世的奇迹实体“时钟塔(Horologium)”。
时钟塔上四面钟盘上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哪怕只是伦敦的普通市民,也知道分别其中三面代表着什么。
伦敦、夜城和北京。
漆黑的铁质指针在钟盘上颤动着,以不同的韵律切割人类称之为永恒的时间——伦敦的雾霭在表盘上凝成铅灰的刻度,夜城的永夜化作墨汁填满钟面,而北京的暮色正从东方蚕食最后一格金晖。
这便是时钟塔的学者们为里世界一厢情愿地定下的秩序,分别代表古代神秘的最后留存、坠入永夜的三教圣城和东方神秘帷幕的阵心。
唯有那神秘的第四面钟逆着光阴流淌,指针在锈蚀的罗马数字间弹动着倒退,如某个顽劣的孩童执意将沙漏倒置。
雾都的酒馆里流传着模糊的耳语,说那倒转的轨迹是天堂审判钟声投下的倒影,或是某位“大魔导师”临终前未写完的忏悔录。
风掠过草野时,钟声在幻想乡这一侧的风中空洞地回响。也只有在代表宁静的幻想乡这一侧,这份神秘的韵味才不会被伦敦都市里的焦躁嚼碎。
那钟声既不似铜钟的浑厚,也不像机械的精准,倒像是千万本古籍同时被无形之手翻动,书页摩擦的沙沙声里裹挟着古代文明的残片。
薇娅仰头望着第四面钟,即便她曾经在这里学习过数年,但每一次看都会有些失神。
恍惚间,薇娅觉得它并非在计量时间,而是在啜饮时间——每一格倒退的刻度,都是那些个被人心哺育出的神明,咀嚼时光后又吐出的骸骨。
不过再新奇的景观大概也会看腻,对于伦敦市民是如此,对于已经毕业的薇娅和目前留校的萝尚来说更是如此。
萝尚已经先一步走近塔底,西亚人征服过大地的靴跟叩响大理石台阶,回声惊散了塔底的阴影。
她一瞥向钟盘的眼神充满说不出的阴翳,回头望向呆在原地的薇娅,眼神活像在审视实验室的标本。
而身边黑猫的尾巴扫过空气,留下一串低低的嗤笑:“还没看腻?你们人类总爱给永恒镶上自以为尊贵的边框。”
薇娅回过神来,窜进时钟塔的大门。她跟紧了裹着大衣的萝尚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不近不远地走过时钟塔一楼的时钟大厅。
时钟大厅里并不冷清,有来自全球各地、不知究竟的表世界游客,也有托身其中、前来办理业务的超凡者。
因为预约人数有限,此刻不算喧闹,依然可以听到清晰的时钟声。
游客们甫一进入大厅,就发出低声的惊叹,为眼前堪称奇观的双生巨钟。
大厅的地面完全透明,只是为了让人看清楚脚底那一轮时钟,时钟硕大无比,人站在上面仿佛只是秒钟的刻度线,根本难以看清全貌。
这一轮钟盘之外,边角还嵌合着更多小一些的钟表,最小的也有半个轿车底盘那么大。
水晶般剔透的地面之下,巨钟正以漠然的姿态吞噬光阴。
薇娅拖着拉杆箱穿行于人群,黑猫伏在她肩头,蓝瞳倒映着脚下流动的刻度——那些青铜与秘银铸就的纹路,将渺小的人影裁剪成秒针上的蜉蝣。
柜台后面的员工一边整理着超凡者递过来的预约申请,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奥林匹斯神山”那边真的已成定局了吗?”
“大概吧……基督神棍们的新圣徒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在调查呢。我这有个今年最劲爆的消息……东方那个本土教派古神教最近宣布从他们的里世界联盟——中国武协里退出了!”
“谁知道神明信徒们想要干什么……又要发疯搞神降了?像日本前年的“月读降世”那样?”
“可不只是神的事情……恐怕是人和人……”
声音愈发细不可闻,柜台后的窃语渐次被充满秩序感的钟摆声碾碎。
萝尚抬头望向大厅的天花板,那是顶空的一轮平滑镜面,银色的镜子里正反映出地面表盘的巨大全貌,冰冷精确。
她抬手,校对了一下腕表的时间。
薇娅见状,也匆匆忙忙地掏出卡其色风衣胸前口袋里的金怀表,按开盖子。
穿梭过人群,走出时钟塔的另一扇大门,两人便到了现实中的伦敦,这座城市还未能完全驱散它天空之上的污染烟尘,就像还未能驱散盘踞于此的神秘气氛。
工业时代残留的浊风扑面而来,铅灰云层低垂如裹尸布,连日光都成了需要申请的奢侈品。
苍灰色的无日天空下,薇娅在下客处招手拦下黄色的出租车,和萝尚一起坐了上去。
出租车亮着昏黄顶灯,像疲倦的萤火虫钻进象征神秘的雾瘴。
轮胎碾过潮湿,碾过柏油街道,碾过教堂尖顶投下的十字阴影,维克多的尾巴扫过车窗,似乎轻笑一声。
萝尚阖目倚在后座,大衣的褶皱里渗出枪油的冷香。
只要时钟塔关于人类世界的千万个钟表还有一个在转动,里世界的秩序就绝不会彻底崩溃。
而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调查任务。
……
机舱门拖着尾音开启,夜城的黑与七彩便和中亚寒冷的风一起渗入肺腑。
萝尚拖着灰黑色的行李箱穿过廊桥,金属滚轮与地砖摩擦的声响,实在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开场鼓点。
薇娅将打哈欠的暹罗猫揽进臂弯,猫尾扫过她外套棕黄风衣上未化的雪粒——那是伦敦最后的寒意,此刻正被同样深寒的永夜之城舔舐成露水。
霓虹在铅云下污浊地流淌,上城区那巨型的浮岛如同悬浮的巨鲸骸骨,嶙峋的钢架大厦刺破死寂的天幕,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这就是老师的家乡吗?”
萝尚摩挲着证件上的烫金纹章,安检通道的蓝光将她只留半边的侧脸第二次切割成明暗的两半。
两人打开在中心区预订的酒店房门,薇娅纵身跃入蓬松被褥,淡金色的散发在素白床单绽开成破碎的月光。
“唔唔……”
侦探在床上打滚。
萝尚垂下眼帘瞥她一瞬,无声地拉拢猩红窗帘,指尖拂过壁灯底座时,一枚微型窃听器在静电中化为齑粉。
她手中的小提琴盒终于启封,似乎有硝烟气息和凝成实质的杀意漫出——那支修长肃穆的狙击步枪安详地躺在天鹅绒衬布上,木铁混合的枪管上蚀刻的如尼符文正渗出幽蓝色的微光。
\"炼金术与北欧卢恩的杂交产物?\"薇娅支起下巴,看萝尚将鎏金子弹逐颗压入弹匣。
子弹细长尖锐,凄厉若女巫的尾指,金黄的弹壳表面浮凸着会呼吸的纹路。
“好奇心会缩短猫的寿命。”萝尚组上弹匣,机械咬合的脆响惊醒了那只慵懒的猫。
黑猫跃上窗台竖瞳微眯:\"而自以为是的高傲会滋养愚蠢。\"
见多识广的萝尚对这只会说话的猫没什么惊讶的表示,她继续拿起油布,擦拭枪身。
薇娅抿嘴咬牙,最后蹦出一句。
“我去外面逛逛,调查一下情况。”
“注意安全,不要多事。”
萝尚头也不抬地回应薇娅,拨弄了一下枪栓,依旧灵敏可靠。
薇娅跺脚,把黑猫从地毯上揪起来,抓过手杖扣上帽子推门而出,魔纹手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街道吞没她的身影,永夜中的霓虹如溃烂的极光。
虽然没带太多的施法材料,但单凭腰间固化了魔弹术式的枪械和她自己的身手,出去逛街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而且这只躺在她臂弯,因为被主人叫醒而正在不满叫唤的暹罗猫,也不简单呢。
就这样,二流侦探和猫踏上初次的夜游。
“除了永夜,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说是不是,Victor?”
“终于起了个我可以接受的名字。为什么不直接叫Hugo?”女孩怀中的黑猫慵懒地翻了个身,毫无顾忌地口出人言。
薇娅摩挲着暹罗猫优雅的柔顺皮毛,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她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拄着手杖。
“我自有计划。”
有了新名字的维克多在心里叹了口气,庆幸她终于放弃了把自己叫做华生。
薇娅·夏洛克·安塞尔抱着猫,钻进营业的便利店,没两分钟就提了好一大筐零食去结账。
又贪吃了这笨蛋女人。
“这个、还有这个……可以了。辣油请加倍。”
维克多看着女孩趴在橱窗旁边的座位上,吃起加了关东煮的杯面,呼噜噜的热气遮住薇娅那正统英伦气质的面庞,淡至白金色的一头秀发被压抑在棕色的贝雷帽下,笔挺白皙的鼻梁上沾上水汽凝成的珠光,便利店招牌在薄如细丝的雪下晕成毛玻璃上的水彩画。
维克多蹲在薯片货架顶端冷笑。
“圣徒是藏在蟹肉棒里吗?”
“我也不是不会用蛋黄酱画封印阵来调取魔力潮汐。”她吸溜着面条,不以为意。
“不问问罗马尼亚的线人?”
“不急嘛……让我先吃点东西。”
“这就是你的计划?在下城区一家再普通不过的便利店一边吃速食食品,一边调查当世唯一的新晋圣徒?”
“都说了,我有我的节奏。别急,看你主人神探夏洛克逆转就完事了。”
“好吃懒做,术业不精,同时又妄想沽名钓誉。”
“你不还是一样?”薇娅毫不淑女地吞进一口卷卷的面条。
“可我是只猫。”
“是猫了不起吗?”
“当然是啊,不然你们人类怎么争当我们的奴仆。尤其本喵可还是纯正的暹罗皇室血系。”维克多舔爪。
“那跟上我还真是委屈你了。”
二流侦探和她尊贵的猫开始了每天都有的斗嘴。
薇娅心满意足地把汤也喝了个干净,维克多皱眉,躲开她溅出来的酱汁。
她惬意地拆开酸奶,仰头往嘴里倒。
便利店的自动门噔一声打开,透明帘被夜风吹起,一道倩丽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
极地雪兽透明皮毛织成的大氅却是墨黑色,其下是一个娇小的女孩,梦幻的银发落在肩头,雪白的皮肤不似人间可有。
但少女此时严峻而恼恨的面色比平时的冷淡还要更加让人敬畏。
斯维塔兰娜可听八方的耳朵此刻凑近手机,听着电话里母亲对祖国局势的担忧和妹妹的冷嘲热讽。
她手里烦躁地抓住那顶黑纱帽,走进便利店直奔酒水柜,杰出的逆约派行刑人连二流侦探那忘记掩饰的目光都没注意到。
薇娅嘴里的酸奶忘记吞咽,溢出挂在了嘴角,让男人看了会血脉偾张。
她呼一下低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对维克多兴奋地低语,真像个狗仔队。
“我没看错吧……那不就是俄罗斯那个年轻的行刑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少极狐”?”
“这也能被你撞到?傻人有傻福。”维克多翘起尾巴。
“切入点这不就来了,俄罗斯逆约派的利刃,无缘无故来了夜城?一定是因为那位圣徒吧——我要跟上看看。”
“那就去。”
“我说过——”薇娅将关东煮的空杯捏成纸球,“侦探的直觉都在汤底沉着呢。”
“而猫的智慧,\"维克多跃回她肩头,黑色皮毛下的身姿柔顺修长,比之神话种巴斯特也不遑多让,\"比某个好吃懒做的笨蛋更深谋远虑。”
斯维塔兰娜拎着一袋子酒水走出店门,薇娅摊开怀表顿了十五秒后,压低贝雷帽也走出去。
行刑人今夜似乎并没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用苍白如骨瓷的手指干脆地撬开一罐印着Baltika 9字号的银罐,这是俄罗斯时下最流行的饮料,烈度刚好。
她仰头灌下的动作确实有生土的那份豪迈之气。
薇娅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贝雷帽檐压得更低,魔晶石耳钉却诚实地泛起追踪术式的微光……
一个美少女跟踪另一个美少女,在怪事屡见不鲜的夜城也算是值得期待的故事。
来自圣彼得堡的小狐狸耳朵动了动,随手把易拉罐捏成一片,丢进路边溢出的垃圾桶,然后拐进幽深的巷子里。
薇娅跟斯维塔兰娜有些距离,略略等了一会后也跟了上去,刚走进暗暗的巷子里,却看不到人影。
肩膀上的黑猫维克多骤然叫了一声,对着身后龇牙咧嘴。
薇娅心里咯噔一声,猛然回头,白金色的头发甩出一道波纹,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她回头,发现永夜已经诡异地吞噬掉最后一抹霓虹,斯维塔兰娜已经静默地出现在了巷子的入口处,淡漠更胜萝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身份转换的猎物。
薇娅这次可以直视她的绝色美貌,但心里却连连叫苦。
她的银发是北境暴风雪凝成的绸缎,依稀可见发梢垂落至她的腰际,在黑色大氅上蜿蜒出一道冷冽的星河。
帷帽的面纱如雾霭半掩面容,只露出一截瓷白的下颌与淡樱色的唇——那抹唇色像冻土上最后一朵垂死的蔷薇,美得近乎暴烈。
纱帽投下的阴影中,一双灰蓝色瞳孔浮着碎冰似的锐光,仿佛能剖开谎言与血肉,直刺灵魂的颤栗。
“这是哪位朋友?”
“我只是和你同路。”
薇娅硬着头皮扯拙劣的谎。
“跟踪芳龄少女的时钟塔魔术师,是何居心呢?”
悲戚的风雪潜入寒夜,亲吻她衣领上的霜灰狐毛。
绒毛轻颤的刹那,薇娅恍惚看见她身后绽开的九道虚影——那是极北传说中噬月妖狐的九尾,还是行刑人绞杀罪恶时溅起的血雾?
薇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是戒备地后退两步。
黑氅袍角绣着暗银线纹的逆十字,随步伐翻涌时像一片裹挟裁决的夜潮,斯维塔兰娜慢步前行,同时解下腰间挂着铁灰色的撞角圣经,握在那双欺霜赛雪的手中。
“让我问问心吧……”
斯维塔兰娜的话音刚落,维克多的毛便已经全身炸起,藏在血脉深处的战斗意志受迫地觉醒。
暹罗猫的瞳孔裂变为三重的金轮——外圈如佛塔尖顶的鎏金,中圈似那伽盘绕的幽绿,核心则是暹罗王旗的纯白。
它弓背低啸时,皮毛下无形流淌着《拉玛坚》的泰文符咒,每一笔划都流淌着古暹罗的祭司们以龙血书写的降魔真言。
黑猫先一步跃起,爪尖的空气被撕裂成镜面的碎片,化作夜叉扑向斯维塔兰娜。
行刑人却只是站在原地,用手中沉重的铁壳圣典迎接暹罗传说中的魅影,残酷的钉头撞角拍碎一切幻象,。
维克多的幻术很强,只可惜遇上了拥有逆十字圣痕的行刑人。
传承自圣徒彼得的逆十字为行刑人提供了强大的幻术抗性,自鸡鸣之后,背负逆十字的人便不再迷惘。
利爪撕出的镜面碎片撞上行刑人的铁灰圣经,钉头撞角碾碎古曼童军的哭啸,黑猫像破败的玩偶摔回侦探脚边。
只是一回合,斯维塔兰娜便连防带攻的拍飞了轻盈的黑猫。
维克多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兽吼,浑身疼痛。
薇娅当然不会傻站在那,她再菜,也好歹是时钟塔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国教骑士团的优秀学生。
趁维克多争取到的时间,侦探已经撩开裙摆,抽出枪套里的魔铳,固化在上的魔弹术式不久前刚更新成时钟塔出品的最新最豪华的版本,与时下炙手可热的飞天扫帚“FireBolt Supreme”是同一款转化术式,现在魔力的转化效率依旧保持在最高的设计值。
而这只雕花燧发枪样式的魔铳通体暗银,表面蚀刻螺旋状的符文,纹路内流淌着靛蓝色的魔力流。
薇娅右手牢牢握紧握柄,枪柄上镶嵌的那颗苏格兰出产的赤红魔晶石正在散射出魔力的浓郁光芒,正是用于储存咒弹术式能量的中继器。
枪管的末端上悬浮一枚微型旋转法阵,随充能状态明暗交替,轰然作响。
薇娅在这把枪的造型上可是花了大价钱,不过她现在只希望枪口窜出的赤红流星能威胁到行刑人。
魔术施展的反冲力被枪身符文吸收,薇娅仅感到轻微震颤,她稳住心神,继续灌入魔力击发。
连弹药类型也没来得及切换,只代表杀伤的基础魔咒弹精准地射出,威力不逊色于任何常规弹药,实属魔导工业的优秀结晶。
看到魔铳这次也没有掉链子,侦探松了口气,抓起摔在地上的维克多,就要往远处跑。
而斯维塔琳娜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下一秒,来自雪乡的银发女孩甩下那件沉重的黑氅,旋风般甩向飞过来的魔弹。
大衣如垫玄铁,魔导铳械射出的子弹在冰冷的空气中擦出流火,撞在行刑人的黑氅上面竟不能穿!
黑色的衣袍在空中旋转着,其上燃着金属相冲后的斑斓星火,迷幻得宛若仕女们手中的油纸伞。
相传斯维塔兰娜的先祖——那位举世闻名的大文豪在刑场上被晨曦中的神迹拯救,从而免于沙皇拥趸枪口的杀害,而今无需神迹她们便不再惧怕枪弹。
雕花燧发枪喷出的赤红流星,在斯维塔兰娜旋起的黑氅上炸成一场徒劳的烟火秀——那件大氅仿佛是用喀山大教堂里告解室的铁幕熔铸,溅起的火星像千万只忏悔者奔向死亡的萤虫。
薇娅吃惊地后退半步,而黑氅下一身雪白的北极狐已经化成黑夜里呼啸的狂戾风暴,新出鞘的双刃取代了钉头圣经来劈开寒夜的空气,只剩下一道银白色的影子奔向露出破绽的二流侦探。
行刑人在暗夜里如鱼得水,斯维塔兰娜更是佼佼者。
火焰让生命变成光和热,而寒夜将他们统统吞噬。
薇娅全身因恐惧而开启的魔术回路里鼓荡着行刑人十分熟悉的肮脏魔力,可在世间的极速面前根本来不及施展,灌不出任何一个能够完美解决现在局面的术式。
怀表魔具可以减缓时间……可是来不及!
冰霜术魔弹可以阻隔冲锋……可是来不及!
风羽术可以加快自身躲避速度……可是来不及!
超能沉寂可以营造短暂的肉搏时间……可是来不及!
太快了!恰似那西伯利亚暴雪吞没旷野,上一瞬还静立如教堂秀美的圣像,下一刹便化作一道劈裂夜色的银雷。
连维克多那拥有远超过人类动态视力的猫瞳也仅能捕捉到断续的帧画面——银发似冻结的彗尾,刀光如绞刑架垂落的铁索,而斯维塔兰娜的呼吸声比雪花落地更轻。
直到行刑人残酷的银眸里刻上薇娅长发的白金色,那些被速度碾碎的空间才轰然坍缩为现实,风震得整条暗巷的砖墙簌簌落灰。
这便是“少极狐”的极速!
并非基督的神赐,并非术士的血脉——而是三百代行刑人血脉淬炼的弑罪之舞,快过北地白桦被闪电劈中的刹那,快过罪人临终前最后一声忏悔的余音。
维克多嘶吼一声,疯狂调动平日里不屑使用的魔力来发动同调术式,将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等通通共享给女主人。
而薇娅的瞳孔缩成了和维克多同样的蓝针,已经下心决死。
在这一刻只有纯粹的物理要素和千锤百炼的技艺才是生死搏杀的关键。
薇娅只来得及将手杖架在心口前,迎接行刑人闪烁银光的双刀迅猛地斩在上面,极致的速度带来一股沉重的力量,击打在她的身上。
从凯尔特灵脉里抽取而积蓄的魔力激发了固化在手杖上的“大地守护”术式,其上裂出一道石盾的虚影,再一步抵抗了斯维塔兰娜这附着嫉恶如仇的逆十字神力的一击。
国教骑士团不务正业的二流侦探的皮靴擦过地面,整个人倒飞出去,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粗犷致密的古橡木芯制成的杖身也发出一声哀鸣。
如果不是手杖被时钟塔和英王国教骑士团附魔和祝福过,恐怕侦探小姐多半已经被彻底击倒。
黑暗中终于窜出一个穿着墨绿军衣、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划破夜色接住了薇娅倒飞出的身形,稍稍缓冲。
萝尚也被这股冲击力带得后撤几步。
暗中咏唱好的魔术乘着魔力的狂潮倾泻而出,扑灭行刑人招牌的“神术·罪与罚”那由人类心底生长出的锁链。
萝尚背后的狙击步枪甩出一道新月似的弧线,架在了薇娅·安塞尔的肩膀上。
只是刹那间,附魔子弹轰鸣着从枪口炸出,致命尖利地穿透过神术锁链,直指向狂戾的行刑人。
斯维塔兰娜优雅地侧身,未经充足瞄准的子弹只在砖墙上凿出星芒状的弹孔坑洞。
她缥缈梦幻的银发在枪焰与流火中镀上金边,举重若轻地接住了下落的沉重黑氅,重新披在了肩上,水银一般的衣袍重新消隐。
少女弹了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矗立在两人面前,娇俏的身形却如同一道死寂的黑色冰山。
“身上居然没有神的气味,那就饶你一命……祝你们好运。”
两方冻结空气的窒息对峙,竟是以斯维塔兰娜一声轻蔑的哼声作结。
年轻的行刑人戴上纱帽,遮住了半张冰肌玉骨织成的美貌。
她收起双刀和腰间的钉头圣经,只是缓慢沉静地走出三两步,身形就完全隐没在黑暗和霓虹里。
薇娅和后出现的萝尚依旧有些紧张,生怕暗影又窜出来一只速度奇快的北极狐。直到气息完全消失,两人才松了口气。
“萝尚,谢谢你。没有你我说不定就栽了。该死的,那家伙怎么那么快,冰天雪地里长出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恶兽吗?”
“我早说过你不要多事,薇娅·夏洛克·安塞尔。”
白纱下的嘴唇微动,沙哑地吐出一句。
侦探揉着发麻的虎口嬉笑,指尖残留着魔铳过载的焦痕。
“这不是有萝尚你在偷偷跟着我嘛……”
萝尚眯起了眼睛,横端起来枪杆笔直的狙击步枪,专心地一粒粒退下细长的附魔子弹。
“我需要提醒你,你的跟踪技艺一点也不过关。不要以为起了个中间名,你就是侦探了。”
“啊嘿嘿……总要多练习嘛……”
“国教骑士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
萝尚把狙击步枪明晃晃地背在了军衣上面,转身离开。
薇娅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拄着手杖慢行,扶了扶贝雷帽就抱着颓然的维克多,赶忙跟了上去。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位‘圣徒’,萝尚?”
“等其他人。合格的猎人要学会隐藏在黑暗中,无论是否抱有恶意。”
“那不如先去找你的那个导师?”
“晚点再麻烦白老师。”
“总之,真是一位优秀的穆贾希德啊!”
萝尚·穆贾希德(Roshan Mujahid)走在前面,这时候猛地扭头瞪着赶上来的侦探少女,不算浑浊但却看不清晰的眼睛里闪出憎恶的光。
“你再提我的姓氏,我就先替逆约的行刑人撕烂你的嘴。蹩脚的侦探。”
还因为同调魔术而萎靡的维克多这时舔着抓秃的右爪,戏谑着在薇娅耳边点评:“比起逆约派的疯狐狸,也许你该先当心便宜搭档的子弹。”
比在那只疯狐狸的神术下硬气多了。
刚刚死里逃生的薇娅却不如暹罗的皇血那般从容,吐了吐舌头跟在萝尚身后,陷入永夜之中。
……
楚岚在厨房里预备做饭。
“晚上吃什么菜?”
“你想呢?”况灵君捋袖子淘米。
“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那几位有忌口吗?”楚岚问。
“诶……好像有个小同学吃不了蒜?”况灵君回答。
“只有蒜吗?”楚岚抬头,找了找蒜的位置。
况灵君正给土豆削皮,低头应道。“好像芥末这些荤腥也不太行的。还有苦的和太辣的……”
于是楚岚翻出炒过的辣椒碎末,又洗了根苦瓜,放在案板上切了起来。
“要求不少。”
他又开始切什么东西,刀法很重,菜刀的钝刃端几乎是砸在木案板上面。
连哼着小调子的况灵君也注意到,捧着一颗白澄澄的含水量极高的土豆撞了撞楚岚的肩膀。
“楚岚,你干嘛呀,力道芥末狠?”
楚岚忙着干活,不说话。况灵君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瞟,落在菜刀下绿色的植物碎末上。
“你切香菜干什么……?”况灵君疑惑。
“香菜很香,适合炒鸡。你不是可以吃香菜吗?”
楚岚瞥了况灵君一眼。
“我是可以,但……拿你没办法。”况灵君愣了一下后明白了楚岚心中所想,无奈地笑着摇头。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那在我面前,你要拿出你幼师的功力了吗?”
楚岚低头,凑到况灵君的脸上啄了一口。羞红的脸蛋让少女一下子忘记了做饭的忌口——那两位异种的忌口。
“铛——铛铛——”
外面有人敲门,按电铃。
正是一脸笑意的尹铛同学,手里还提着一箱水果罐头。
况灵君放下菜,跑出去开门。
“你来啦!尹铛,秋意!我们正做饭呢!”
况灵君把三个女孩迎了进来,活力充沛如骏马的女高中生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看起来相仿的女孩,一高一矮,一个温和一个高傲。
温和一些、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就是第一个主动来和况灵君接触的巫秋意。
虽然名字是不折不扣的中文名,但巫秋意怎么看都是一个高加索人种。
“灵君!最近怎么样?”
巫秋意是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女孩,主要就是因为她的穿搭实在可以说是刻板而老土,哪怕是生活朴素的况灵君也能毫不惭愧地这么认为。
隐藏在人类之中的异种女孩一到冬天,就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塞进灰扑扑的羊毛格纹大衣里,款式格外保守,两排纽扣严实扣到锁骨,仿佛要把唯一的亮点——还算不错的身材也收拢在帷幕之下。
浅亚麻色的假发做工精细,却刻意剪成呆板的波波头,额头前的刘海厚重得像修道院的窗帘,遮住雀斑面庞上那双本该流转星河的紫瞳——此刻它们被棕褐色的美瞳转化成饱含银行社畜的倦意的一瞥,模糊成厚眼镜后的眼圈。
“还好啦——赶紧进来吧!外面冷。”
况灵君牵着不知道哪个女孩的手,把三个人领进院子里,目光打量起第三位不认识的娇小少女。
尹铛注意到况灵君的目光,主动介绍。
“卡蜜拉,我们的朋友,你们会合得来的!”
矮个子的叛逆血族卡蜜拉头发染成了渐变的蓝绿色,很有夜城赛博朋克的风貌。
而卡蜜拉的衣着却又回返到原教旨朋克的风貌,黑牛皮的夹克外套肩头上全是银色的碎钉,下只裹着同色绷带样式的抹胸,将将遮住萝莉体型正该有的贫乳,又同时露出平坦光滑的诱人小腹。
至于女孩下身的皮裤边缘还专门选择了野兽撕裂的样式,长度更短到让人直呼伤风败俗,嗯,当然不是夜城的风俗,而是古老的血族族系采佩什家族。
可能她对于家族的叛逆要从衣着打扮上首先开始。
况灵君心里一蒙,脸上笑意不改。这会合得来吗?好夸张的打扮,就差接几个外露式义体就可以化身敬而远之的赛博疯子了。
“你好,卡蜜拉!”
“况灵君好。”
女主人况灵君笑着带三人穿过似花田似菜园的土植区。
卡蜜拉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的日光灯上,而前面的况灵君也还在留意她。
血族萝莉脚上的黑色的漆皮靴跟足有十厘米,增高效果显着,但最终成果却只能说是一般,只能让卡蜜拉的身高勉勉强强不会被认为是小学生。
“要看看我种的花吗?”
况灵君停下脚步,问落在队伍末头的卡蜜拉。
“你种的很好,可以碰吗?”卡蜜拉回看了况灵君一眼,问。
“当然可以,喜欢的话就摘一些吧!需要我打开日光灯吗?”
“这样就可以。”卡蜜拉轻轻捻起冬日还招展的金黄葵花,若有所思。
三人都没有打扰她,况灵君心下觉得这个女孩比外表看起来好相与多了。
卡蜜拉很快回过神来,又一遍说:“种的很好。”
况灵君微笑:“谢谢啦!”
四人在花丛边耽搁了一会,巫秋意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况灵君。
“多了,今天不是还有一位……唔,同事要来吗?”
“他就在屋子里做饭呢。”
“哈…你们关系这么好吗?”尹铛惊讶,心有所感地看向屋门。
门被推开,探出男人的身子。
楚岚走出来,不算热情但也不太甩脸色,只是一贯的淡然近漠,手里的菜刀还沾着芫荽段,但这明明充满生活气息的一物也被他无形的气场笼罩。
“确实还不错。”
尹铛盯着那双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金瞳,灵能者的本能在呼啸示警。和楚岚近距离交锋过的卡蜜拉也瞬间认了出来。
同样作为异种的巫秋意却只感觉到了极少许的不适,只是略略察觉到身边女高中生蓝黑水手服下骤然紧绷的身体。
这双眼睛,是那个家伙!
送被圣教神官打伤的卡蜜拉去中心区医院治疗时,尹铛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男人。
“我们是不是见过。”
“应该吧。我叫楚岚,几位晚上好。”
楚岚不多回应,只是把菜刀交给左手,走过来,伸出右手要和尹铛握手。
“诶?你们认识吗?”况灵君看看尹铛,又看看楚岚,小脑袋左摇右摇。
“一面之缘吧。”
楚岚抢先回答,和代号“水濑阳梦”的超人女高中生轻轻一握手,感受到尹铛火热手心的悸动和青春肉体的健康。
尹铛看了眼况灵君:“嗯,偶然见过。”
“这么巧的吗?一会要给我好好讲讲哦……现在,进屋!还要做饭呢!”
楚岚掀开厚重的门帘,守在门侧等候四位少女鱼贯而入。
巫秋意冲他和善地笑笑,却被楚岚眼中毫不收敛的淡金色瞳芒穿透过镜片惊到。
她的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镜片特意加了50度散光,让所有凝视或窥视她的人都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晨雾欣赏蒙尘的油画。
在此刻,一切精心的掩饰却全被剥开。别说镜片和美瞳,就连皮肤血肉和骨骼也无法阻碍那直刺内心的眼神。
异种灰色大衣下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几拍,直到完全走过楚岚身边。
楚岚转眼看向拖在队伍末端的卡蜜拉,朋克血族正死死地抬头盯着他,嘴唇恨恨地咧开,露出吸血鬼尖利可怖的标志性虎牙。
“不错的血系。”
前面三人都已进了房间,楚岚朝卡蜜拉低语一声,语气淡然得让高傲的血族只认为是轻蔑。
其实也不能怪卡蜜拉·采佩什小姐如此恼恨地想,毕竟楚岚刚刚说“不错的血系”时语气确实和育种员说“不错的品种”时没什么区别。
卡蜜拉暂时按捺住窜起来的怒火,跨过门槛。
厨房里他和况灵君一通忙碌,楚岚最终还是没有能在况灵君的劝阻下把大蒜加进炒鸡煲去。
三人也不好坐在餐桌上干等吃饭,尹铛提出要去帮忙,但被况灵君以“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呢”的理由推了出去。
三名心神不定的女孩面面相觑,想开口又怕被里面的某个家伙听到。
最终,卡蜜拉举起手机,朝两人晃了晃。
眼神交换,她们在聊天软件上互相交流信息。
水濑阳梦:“楚岚……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小夜魇:“我也觉得……那眼神太讨厌了。”
月之暴君:“他是调查员。昨晚从公司手下解救XXX的时候,和我交手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小夜魇:“?!”
水濑阳梦:“气息上确实有些像。”
小夜魇:“那他接近灵君是不是另有企图?”
水濑阳梦:“很有可能。”
月之暴君:“应该先考虑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吧,以及……”
水濑阳梦:“我们的身份有没有暴露。他的实力并不弱,能力也很古怪诡异,并不好掀桌子。”
小夜魇:“那是——需要试探吗?今晚他的梦交给我吧。”
月之暴君:“你收敛一些,肮脏的娼灵。”
小夜魇:“只是梦里而已……有精神洁癖的吸血鬼。”
水濑阳梦:“拜托你了,秋意,要谨慎。”
很快,一同完成过大大小小任务的作战小组就制定好了初步试探的计划,今晚她们借住于此。
尹铛和卡蜜拉负责监视和保护不算强大的进化者况灵君,而试探那个处处谜团的男人的重任就落在了巫秋意身上。
她们还是很相信巫秋意作为异种的天赋能力的,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在这只魅魔编织的淫梦中交托所有……
楚岚和况灵君把饭菜端了上来,心思各异的五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那边的尹铛和卡蜜拉在想着如何摸楚岚的底,巫秋意有意无意地发挥魅魔勾引异性的天赋方便晚上施为,而楚岚正在想什么时候把她们全都干翻。
只有况灵君给这个夹夹菜,又给那个添添米。小况老师见比较冷场,于是主动开启话题。
“楚岚,你和尹铛那次偶遇是什么情况呀?”
“去医院看望同事,正好碰到。”楚岚说。
尹铛放下筷子。“所以你不是盲人吧。”
“刚治好的。”楚岚毫无诚意地撒谎。
“什么盲人呀?”况灵君不明就里地问。
“那几天因为工作原因,失明了一段时间。”楚岚继续完善谎言。
常有人说,为了圆谎往往要撒更大的谎言,而楚岚这个被绝罚的家伙就很擅长编织谎言的蛛网。
“诶?是装义体了吗?”况灵君给楚岚夹了一筷子鸡蛋。
“算是。”楚岚顺水推舟。
“楚岚…能问一下在做什么工作吗?”尹铛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问。
“演员。”他扫了一眼卡蜜拉。
“很不错。”尹铛说。
“好好学习。”楚岚说。
几人继续吃饭,巫秋意跟况灵君提出了要借住一晚。
“当然可以啦!房间不少呢。”况灵君很热情。
楚岚选择性忽略了昨天她把自己强行留在自己房间的说辞。
这是夜城一日三餐的最后一顿,姑且就称之为晚饭吧。
晚饭后,楚岚出门散步。
他一出门,那仨人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况灵君和楚岚是怎么认识的。
不过就算楚岚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拐过居住区的拐角,他推门走进街角的咖啡厅。冬夜的咖啡厅里人很少,楚岚要找的人在里面十分醒目。
谷少鹤口罩墨镜齐备,很有大明星的自觉,正坐在座位上翻阅一本薄薄的册子。
“你好,要点什么?”服务员走过来。
“一杯热巧,一杯黑咖。”楚岚说。
“不错啊……”谷少鹤微抬墨镜,眼神里能看出来笑意。
“在看什么?”
“《黄帝阴符经》,洗剑阁注本,有助研习气息交感。你要看看吗?”谷少鹤把书合上。
“我文化水平高中肄业,恐怕看不懂。”
女剑客笑了出来,白了楚岚一眼。
“好了,你那边又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吗?那三个“第七要素”的应该没太大威胁。不过,她们好像就是昨天的那人……要我再多留意吗?”
“没什么事,就当来看看辛苦工作的谷大明星。”
“你还慰问上我了,小楚。”
“毕竟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忙保护我的任务。”楚岚抿了一口端上来的热巧克力。
“因为给的功勋积分很高啊,而且有这个能力保护你的也不多吧。你不会觉得,我喜欢大冬天还跑出来蹲点吧。”
“都是生意?”
“嗯哼。”谷少鹤端起杯子。
楚岚笑了笑。“辛苦。看看你的书。”
“给。”
……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
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
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
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
……
这本经很短,哪怕加上名为“屈几重”的注者的大篇注释和个人见解,也只有薄薄几页。楚岚没一会就翻完。
“有什么收获?”谷少鹤吹吹热气,问。
“再琢磨琢磨吧。”楚岚闭上眼睛,思考。
“借你三天。”
“那谢谢了。”
“等你帮我办件事,我就再给你讲讲。”谷少鹤明媚如春的笑中带着得意。
“什么事?”楚岚问。
“到时候再说。”
时间的另一头,巫秋意终于做好了准备。虽然还对楚岚好像是况灵君喜欢的人这一件事抱有疑虑,但如果只是让他做个梦,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是夜,趁三个女人都已鬼鬼祟祟地进屋,况灵君送楚岚到客房门前后便踮起脚尖索吻。
楚岚满足她,咬住女孩薄热的红唇。
而后他听到况灵君在耳边说:“尹铛她们好像要打算试探试探你……要留意一些。”
“你这么容易就把她们卖了?”楚岚亲亲她的脸颊。
“哼……你自己知道就好。”况灵君把下眼帘一拉,做了个鬼脸,跑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楚岚也回了客房,坐在窗前的桌前又翻了一遍《黄帝阴符经》,然后脱掉衣服上床。
今晚很安静,楚岚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用注射褪黑素也很快有了倦意,他刚刚留神检查过门窗,挂上不为杀伤只为鉴别的小机关,此刻姑且安心睡着。
巫秋意三人此刻聚在了一间房里,正好和楚岚隔了个况灵君的房间。
“过一个半小时就开始吧。”尹铛看了看时间,决定下来。
“那现在干嘛?打会纸牌怎么样?”巫秋意很放松,解开浅灰风衣的扣子,露出高领毛衣下的姣好身材。
紧身针织勾勒出的胸腰比例近乎人类外形的极限,也无怪她要用严实的外衣遮住。
人类骨架绝不可能承载的曲线只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具现,肋骨处收束纤细如古希腊陶瓶的窄颈,腰臀间绵延的线条却骤然澎湃成丰饶的曲弧。
巫秋意只是伸了个懒腰,代表情欲的身体便已散发出超乎凡人女性的魅力。
卡蜜拉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角,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位朝夕相处的魅魔。
“真骚。”
“你这是在夸我吗,尊贵的血族小姐?”
巫秋意说的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寄生于情欲之中、靠吸食男人精液而生的幻想种,哪怕经过前辈们多少年的修炼后已经改进成吸食欲望就可以生存——肉体的“骚”依旧是魅魔在这个冰冷的现实世界赖以生存的法宝之一。
至于其他生存法门,自然就是纯血的异种血脉带来的情欲术法了,也是巫秋意接下来要对楚岚使用的……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尽管夜城的不夜永夜依然在喧闹生事,但这方小院已经很是安静了。
楚岚和况灵君的房间都已变得沉寂,正是别有所图的女孩行动的大好时间。
“我开始了。”
“尽量只是获取情报,不要伤他。”
“我明白的,不过毕竟是正常男人嘛……说不定还会乐在其中呢?”
“尾巴都露出来了,淫荡女。”这句当然是卡蜜拉说的。
巫秋意专门做长的毛衣袖口堆叠在她的手腕上,从灰青色的褶皱中探出十指,昨夜还修剪整齐的椭圆甲面,此刻已淬成紫色的菱形利刃。
当她抬手撩开额前假发的厚刘海时,小臂柔软的肤质从毛衣孔洞中透出妖异的柔光。
尹铛很有仪式感地关上灯,幻想种的魔力在黑暗中汇成一丝轻盈梦幻的紫线。
不是所有幻想种的超凡能力都来自魔力的供暖,但对于魅魔和血族这两种显然诞生于魔术和基督教体系下的幻想种,自然就以魔力为施术最佳的媒介。
当然,异种们可不需要像人类魔术师那样将筋脉血管转化为魔术回路后才能生发出魔力。
巫秋意紫眸中的迷蒙光芒透露出全然的桃色诱惑,她只是摘下了眼镜,五官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气质却已完全不同。
那张脸仍是那张脸,此刻却像被擦去一层水雾的玻璃——细长的眼角妖媚地挑起三度,睫毛投下的阴影浓重如墨晕,瞳孔深处旋着星云状的紫。
纯血的魅魔,相比起东方传说中的同行——狐妖们似乎也并不逊色。
卡蜜拉每次见到这副模样就感到一阵作呕,她比身为人类的尹铛更明白魅魔是怎么样狡猾淫荡的生物,哪怕随着时代变迁,魅魔们也在积极地寻找出路——但她们的根本并没有变化。
低级魅魔只能通过性交吸收欲望,高等级的魅魔则可以通过非接触吸收欲望,甚至通过梦境吸收欲望。
巫秋意的血系随其真名一般悠久,当然算是魅魔中的佼佼者,虽然没法用高贵作为形容词。
魅魔酷厉而灵巧的十指牵引丝线,穿透墙体和屋门,飘进楚岚的房间,编织出桃色的梦境。
这一步很关键,巫秋意更加专注。
一向无往不利的梦境编织术,这次却没有很快成型。
桃色的雾气弥散在意识的电波里,接触床上睡眠的人影时却像是碰上屏蔽电磁的高墙,虽有进展,但实在很慢。
尹铛看到巫秋意皱了皱眉,灵能者的预感让她意识到什么。
“有问题吗?不起效?”
“起效还是起效的,就是有些慢……”
“呵——”床上看手机的卡蜜拉嗤笑一声,仿佛终于得到了嘲讽魅魔们鬼蜮伎俩的机会。
巫秋意中止施术,站起身来。
“我要去他房间,应该是距离太远了。”
“没问题吧。”尹铛还是很关心巫秋意的。
“不会有问题。”
“注意安全,有意外及时撤。”
“嗯,放心。”
巫秋意也没再披上外衣,轻轻推门走出来。
院子里还很安静,她站在了楚岚房间的窗前,眨眼间身形扭曲成一道紫粉色的雾气,渗透进室内,在角落凝聚成一道女性的身影。
毛衣的高领也不能完全覆盖住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藕白水滑的肌肤毛孔散发出迷蒙的香气,让居室里很快染上情欲的氛围。
魅魔顶着的那张极度立体的面孔在微弱的光线下刻出分明的阴影,紫瞳在无尽的柔媚中暗藏残酷,她看向睡眠中的圣徒。
见楚岚并没有被闯入者惊醒,巫秋意轻轻走到床边,伸出双手缓缓靠近他的头,紫色的能量丝线缠绕上男人的头颅,一瞬间就已满足梦境构架的条件。
“Yam Suf veHeres HaChalom(红海梦蚀)……”
虽然魅魔这种缺乏足够原典支持、这个世纪才兴起的幻想种常常被同为异种的同胞们瞧不起,但毕竟归属恶魔(Demon)一类,魅魔们也有不能轻易暴露真名的限制存在。
巫秋意在心底默念出自己的真名——“Naamah”,这个象征纯血异种的真名传承自只在神秘主义中出现的魅魔始祖,虽然“以诺书(Eno)”已被基督教廷和圣教神职者一致打为“伪经”——即不可靠、非古代的原典,但娜阿玛(姑且可以这么叫她)的血脉还残存有相当程度的力量。
所赖现在幻想不劳而获的少男越来越多,魅魔们似乎也变得日渐强大了。
巫秋意如愿以偿地构筑出足以容纳两个精神体的梦境,“红海梦蚀”这个独家的造梦术并不倾向于杀伤,甚至连负面属性都极少。
在魅魔魔力的助推下,她的灵觉引导着自己的精神浅浅流入楚岚的梦中。
一个人的梦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梦中会有多少奔腾的禽兽欲念?
那些冰冷残酷的杀手,梦中又会不会是一片祥和?
那些纯洁无瑕的少年少女,梦中又何尝不曾诞生过淫欲的海洋?
而代表终极性欲的魅魔,在人的梦中又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出场呢?
巫秋意每次入梦都会很期待这一点,有位毕业之后就记不住名字的心理学家曾说——梦境是人深层潜意识的映射,她深以为然。
这也是她身为天资极高的高等魅魔却只以造梦之术吸食人类精气的一部分原因,主母曾多次劝导她拥抱真正的性爱,但巫秋意只是打着哈哈。
吞食人心深处的欲望,可比混沌的情欲有趣多了。
不过巫秋意的精神投入还在继续,以往她都是看客的身份,这次精神进入的量——大概足以支撑真正的扮演了。
她的确感到有些古怪,但不大在意,这并非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术业不精的小魅魔们施展梦蚀术的时候常见这种失误——那时候她们可就真要在梦里做一场体感分明的性事了。
当然,魅魔毕竟是魅魔,连在梦里做爱都会有精神洁癖的本就不多。
而且,梦境可是“Naamah”的主场。
让我看看,况灵君的暗恋对象、公司的调查员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啊……会不会也是见了魅魔之身就昏头的呢?
她的精神渐渐在梦境里具现为实体,触感宛若真实,是梦的开始。
楚岚在做梦。
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说起来很奇妙,楚岚其实很少做梦,但自从几个月前觉醒异能并且和白倪上了床之后,他在春宵之后的酣睡之中总是会做很多的梦。
今天并没有欢爱之事,但却做了个格外清醒的梦。
楚岚捏捏手掌,抬头。他发现自己正出现在一片不见尽头的海边。海上有风不息地呼啸,冲撞在远处海峡的红黄色岩壁上,激荡剧鸣。
而他正立在空无一人也并无任何人类造物的沙滩上,举目不见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让楚岚瞬间以为自己要么是梦到了某个从未去过的蛮荒之地,要么就是回到了上古时代。
楚岚浑身不着寸缕,赤裸一身,但天地上下既也无人,便也算是一片赤裸。
他暴露在裸露的世界中,无目的地在无边无际的白沙海滩上行走。
楚岚欣赏着从未亲眼见过的苍蓝天空和翻卷的海洋,以及天空中高悬的巨日,比影像里见到的还要大好多倍,几乎遮住了四分之一个天空。
当然,还与现实有出入的是这片海洋,浪尖的白沫映出鲜红,却明显不是血的颜色。
楚岚下意识觉得这是他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导致的,但既然是做梦,要求那么逼真反而不过现实。
脚底的沙子有些硬,楚岚认出是地质学课本上说的珊瑚沙。
楚岚走得有些累了,便索性坐下来,从沙粒间摸出半个手掌大的棕白条纹贝壳,捏在手中丈量狂风的曲调。
梦里也会累吗?
他心有所感,仰视起天与海那遥远的交际处。时间仿佛已经到了傍晚,熟至橙红的年轻巨日扯成了一颗椭圆形的果实,开始黏附在海的边缘。
沙滩上响起了一串轻柔的脚步声,黄灰色的沙尘忽然卷起,无情地拒绝巨日殷勤的光芒。
楚岚留恋了一眼阳光,然后扭头,沙滩白色的尽头缓步浮现一道纤细娇柔的身影。
那是个女人,不,或许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她很漂亮,她很健康,她很美,明明只是第一眼见到,甚至连她的脸和她裸露在风中的乳房都没看清,楚岚却在脑海里自动产生这样一个结论。
女人的身形在风中平稳地走过,只有渐蜕成紫色的头发在天堂神秘的歌声中飘舞。
黄昏的光中,她的肉体像镀着金。
女人全身只有一条枯灰色的布帛,从肩头斜挂下来,穿过雌性应允哺育后代的滚圆乳房之间,垂落在两条丰腴的大腿间,堪堪遮住耻处。
和楚岚的全裸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如果夏娃没有被蛇蛊惑,那么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和他一样自由地赤裸?楚岚忽然想到。
娜阿玛从红海掀起沙尘的海风中走过,由远及近地缓缓走到楚岚跟前,时间不成线性的穿梭,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进行他们该做的事情。
那男人看着等待,那女人行着应允。
谁也没有能力从这亵渎中抽身,也没有心愿去拒绝此番神圣。
作为造梦术的施展者,娜阿玛第一次遇到对梦境掌控度如此低的情况,她是如此地自然在狂风中展露雌性美好丰润的胴体,在刺痛的沙砾上浑然不觉地缓步。
她不受控制了吗?
不,也许她只是生不起抗拒的意愿,也许她就该这样为眼前这个男人献出身体。
这是她在这个神秘的梦中的必须使命,这是她这具成熟和谐的肉体的应有之义。
太古的沙粒沾上娜阿玛的乳尖,粗糙的风和沙粗糙地刺激着她裸露在外的乳头,在非人的神经里传达酥麻,勾起高等生物朴素纯粹的欲望。
娜阿玛行至静坐的男人身旁,遮住下体的布料被突然斜向的风给吹走,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
那棕灰的布帛在风中自由地翻飞,转眼间就被黄灰色的天空吞没,从此消失不见。
男人和女人重新扭回头,看向彼此未着寸缕的身体,和两双破碎重聚的眼瞳。
名叫做娜阿玛的雌性没了遮羞的枯布,却依然显得从容。圣徒纯粹的目光从下而上舔舐起她的身体,如同火热的油浆吞没有罪的城池。
娜阿玛圆润而小巧的脚趾正微微蜷缩,并非不染世俗的天使,她细腻的趾缝间也沾上反光的沙粒,饱满丰盈的灵肉遮住了淡青色的血管,却露出玉髓般凸出的卵形踝骨。
秀美柔韧的跟腱顺着她匀称无棱的洁白双腿舒张,小腿肚的弧度像张弓的弦。
又好比希腊人为神庙竖起的多立克柱,白如象牙的皮肤仿佛涂上了橄榄油,若能映光。
两只圆润的膝盖不知是否是因为羞怯地在分合不定,膝弯边的褶皱与凹陷藏着神秘的预言。
娜阿玛看似圣洁却又饱含深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分开双腿跨坐在男人的身上,下体贴合在他的小腹上,雪肤下肌群涌动的韵律像神降下雷霆时愤怒与怜悯的共存,可在这赤裸的肉体上只变成了一片如葡萄汁液滴落喉间时的欲望涟漪。
半躺在沙滩上的圣徒没有拒绝,只是自然地看向她浅细的肚脐和女性咬在自己腹部上的玉蚌。
那饱满隆起的阴阜上光滑白净得没有一丝耻毛,看似神圣纯洁却分外地勾动性欲。
他们还不需要用尘世的语言沟通。楚岚的肉棒适时地勃起,在面前似少女似美妇的雌性的一线臀沟间蹭动,被娜阿玛很快发觉。
她发出了第一声笑,媚意十足,娜阿玛很投入。
魅魔之祖剥开自己丰润臀部的沟壑,用温暖迷人的洞穴包容和吞噬堕落天使的欲望,那堕落者的大性器随着她自身起伏的动作在泛着波浪的穴肉中征服,不曾动摇。
娜阿玛双手估摸着寻找楚岚的双手,牢牢握紧后低头朝他的脸上亲吻,鼻翼先一步感知彼此的气味。。
她谄媚又得意地勾起嘴角,俯下流线优美的上身,用丰满的胸脯近距离接触男人的心跳,涨红的莓果被乳液的柔软居所挤压着,在他疲惫的胸膛上滚动。
她身体的每道弧线都在证明美的本质是丰饶而非贫瘠,端庄浑厚又温柔美媚的身体趴倒在男人的身上,点燃新的火焰。
楚岚微微偏头,迎接返祖魅魔的亲吻,天海之交的巨日忽然羞怯地逃开,半边身子没落进奔腾的橙红大海。
夕阳的光线在娜阿玛裙摆般的腰臀转折处碎成金箔,狂风中的沙不再有力侵染她的躯体,只有海风中的水气汇成珠露,在她背部中央宛若河谷的美人脊沟上流淌。
她的脸上带上健康的粉红,像少女们的娇羞,又在橙红的光和黄色的沙中变得神秘莫名。
堕落者的性器贯穿般地嵌合进娜阿玛的下体,她滑腻的筋肉颤抖着在棒上舞动,像一条诱惑的蛇,不断叙说心中的悸动欲望和火热欢愉。
堕落的男女唇分,吐露出海上的巨日。
娜阿玛的耻处流出蜂蜜般粘稠甘甜的小河,散发出贝壳光泽肌肤上的汗珠凝而不散,像主母涂抹在神妓少女身上的香油。
她很快乐,超乎寻常的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娜阿玛几乎要忘记自己在做梦,真正的性爱——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她想要时间永恒地专注在此刻,她想要神光憎恶地远离这堕落。
那红海掀起波涛,那媾和的男女从涓涓的黏蜜汁液中涌出征服灵魂的性爱。
那巨日羞于观看,那纠缠的裸体从肌肤的细密磋磨中得到被神弃后的宽慰。
那狂风恼怒呼啸,那交融的灵肉从笛管的深浅抽送中吐露尘世连绵的欢愉。
娜阿玛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自己,她紫色的头发如蛇如河一样的在那诱人的胴体上蜿蜒,腿间紧致的阴道被男人强有力的肉茎侵犯进来,填补空虚,带来快感。
他们牢牢地结合在一起,仿佛本就为一体,每一次分离都是为了下一次的高声淫唱。
情欲如胶似漆,穿透皮肤,占据大脑,揉捏心脏。
圣徒掰开娜阿玛紧握的手,用腾出来的双手抱住她浪涌般起伏的腰肢,滑腻的瓷釉肌肤爱不释手。
他主动起来耸动腰,亵渎占有这具超越神话的美好肉体,身上雌性的丰腴大腿泛着粉光懒洋洋地夹住楚岚的腰,贴合得更紧的性器让娜阿玛发自内心的喘息一声。
太阳彻底躲进了海的尽头,十方天色晦暗,狂风八面呼啸。
灰沉的天空下,只有娜阿玛的眼睛唯一耀眼。
紫色的眼仁中,她的瞳孔像两枚被碾碎的紫水晶,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一切种族的异性感受古老情咒的魔力。
楚岚凝视着破碎的星河,梦似乎不再是梦,心中的欲望如蝴蝶挣破蛹壳。
而他该做的,只有攥紧娜阿玛的纤腰,用阴茎粗野地凿开牝穴里的水闸。
醉心销魂的娜阿玛喘息着仰起头,脖颈的玉洁筋线惊艳地显露在眼前,让男人的唇齿从锁骨一路往下游弋。
圆润和谐的乳房已经溢满了丰饶甘甜的乳液,像水袋一样柔软厚实,那一层薄薄的雪肤又坚韧异常,包裹着哺育后代的汁水,承受着堕落者循着香气的吮咬。
娜阿玛的淫声在风中传得很远,不知会有多少的纯洁的人不幸听闻。
雄性嘶吼着在魅魔的下体里冲刺,娜阿玛一面满足地低声惊呼,一面从血唇白齿间发出妖媚诱惑的娇笑,温柔乡牵绊住灵魂。
她股间分外湿润的洞穴里一刻不停的吸吮,紧实得要把爱液绞榨成白浆和蜜汁,不只是为繁衍的性爱从此掀开堕落的篇章。
高潮后的娜阿玛四肢纠缠着男人的身体,任凭他的精液灌进子宫里孕育新的生命。
娜阿玛白藕似的臂膊牢牢地环抱住堕落者的脖颈,两瓣朱唇和下体的小唇一样欲求不满,一处亲吻,一处吮吸。
他听到恶魔在耳边兴奋地吐息,仍然不知餍足。
天使既已堕落,梦也该结束了,会有人沉浸在梦里的。
巫秋意的意识和精神渐渐从楚岚的梦中抽离。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哦,还要刺探底细,不过既已中了“Naamah”的梦蚀之术,心智的防火墙便就留下了漏洞,必然会让异种再一次无声无息地侵入。
用给她起“巫秋意”这个名字的人类的话说,这叫做食髓知味。说起来,刚才的梦境……
对这只魅魔来说,也十分值得回味。
不仅是真正如梦似幻的美好体会,更在于梦中她扮演的身份。
在“Naamah”梦蚀术这个以受术者梦境为主体的梦术中,魅魔施术者的梦中形象多半取决于受术者心中欲念。
她的形象在梦中扮演过很多身份,虽然只是冷眼旁观,但也确实觉得奇妙。
而这次实打实地被吸入足量的精神来入梦化身,对楚岚梦境的掌控度却又极低,几乎完全按照既定的故事线路走,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最终,包括性爱在内的体验却也意外地好。
这样绮丽的梦,多来几次,巫秋意怕是也乐意,虽然以淫为本性的魅魔说这些很没有说服力。
巫秋意的意识和被排斥出的精神渐渐聚拢在一起,异种少女揉开迷蒙的紫瞳,看到另一双同时睁开的眼睛。
异种的双眼惊讶地睁大,眼眶都几乎要非人类式地裂开,脖子上骤然感到足以窒息的重压。
我怎么在床上?
他怎么醒了?
要呼吸不了了……快挣脱……
楚岚醒来看到陌生眼瞳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五指附上纯粹的力量,调取力量型异能输出着超凡的力量钳制住她的喉咙。
他转身骑压到了巫秋意身上,用身体进一步压制异种的挣扎。
巫秋意从要变形的喉管里挤出咯咯的声音,顾不上那么多,一瞬间激发出幻想种的血脉之力。
真名解放后,她的头发蜕成绛紫的蛇,无声嘶嚎地招展着,猛地向楚岚扑过来,蛇丛中生出魅魔的犄角,弯曲嶙峋,像人类世界的天线一样勾动紫色的魔力。
桃心形状的尾巴尖从尾椎探出,伺机而动。
娜阿玛细腻肌肤上的毛孔舒张,散发迷乱的情欲瘴气,魔力也在同一时刻汇聚成诅咒的模型,只差喷涌而出。
阻隔他之后,马上使用幻影替身脱开身位再……
楚岚看向或实或虚的蛇发,娜阿玛全身魔力的流通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
他眨一眨眼,圣痕垂血,眸现丹金,“受缚十字”的神力阴翳地淌出来。只是刹那,发丝萎靡,雾瘴消散,魔力被阻隔在被掐住的脖子处。
名为娜阿玛的魅魔的一切挣扎顷刻化为泡影,神秘重新变得沉寂,只有逆十字的神力钻进异种的身体,持续压抑着淫色恶魔的力量。
巫秋意神秘侧一边的力量全然无法改变局面,她只能嘶嘶地呼吐着空气,四肢鼓起最后的肉体之力进行反扑。
巫秋意双手拼命地掰着脖子上的攥握,两条和梦中一般丰腴的长腿胡乱扑腾着,而楚岚不为所动。
她孤注一掷的挣扎很快变得微弱,一颗心绝望下来。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屈辱地……死掉吗?不该大意的……
魅魔的眼角居然真的像人类少女一样流出断断续续的泪,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在窒息的绝望中依旧控制好泌尿系统,有没有从大腿内侧一路流下羞耻的尿痕,濡湿裤袜呢?
楚岚手上的力道一点不带犹豫,让娜阿玛立时知道这是个真杀过不少人的家伙,连闭气装死这最后一条路也被完全封死。
娜阿玛只有用那双迷人万千的眼睛来传达无济于事的哀求,祈求放过她的性命。
她紫黑色的瞳孔在昏光中缩成针尖大的墨点,扭曲的唇线、痉挛的咬肌、还有随泪水滑落的睫毛膏,在脸颊拖出蛛网状的黑色溪流。
这是多么绝望而屈辱的一幕,又是多么值得细细品味的一刻。
楚岚的心思却没那么多。
他当然并没真的打算杀掉巫秋意,起码现在还没有。见女孩的身子整个只能间或不甘地抽搐一下,楚岚慢慢松开掐住她脖子的双手。
娜阿玛想要猛吸一口空气,却发现刚刚拼尽全力却失败的反抗已经抽空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只能气若游丝地吞咽来之不易的氧气。
她稍缓后就想张嘴呼救,但楚岚敢放开她自然就不怕她叫人。
早在魅魔还在从窒息中缓神之时,楚岚就已轻声吟唱:“Et cum aperuisset sigillum septimum, factum est silentium in caelo quasi media hora.(羔羊揭开第七印的时候,天上寂静约有二刻。)”
“天主七印·第七印”,一个算是很简单的神术,哪怕是还在学习汲取圣痕神力的初学者楚岚也能使用,作用是消音或者隔绝空间内外的声音,时间由神力输入的量决定多少。
现在,外面便听不到房间里面的声音了。
“我是你,我就不会呼救,避免激怒对方。”
楚岚慢条斯理地在睡衣外面披上外衣,俯视衣衫凌乱不整的巫秋意。
“……你想干什么?怎么不杀我?”
巫秋意透出几分诡艳的尖利手指抓在床单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尖利指甲上面涂着午夜蓝色号的指甲油。
“你不该问我问题。”
楚岚探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喘息不停的胸口上方,至高无上的神力灼烧起魅魔的皮肤,比刻骨铭心还要剧烈的疼痛直抵灵魂,扎入巫秋意的脑海。
她不想毫无尊严地屈服,尽管刚刚已经是赖楚岚一念才得以暂时保下一条性命。
巫秋意只是倒吸一口气,用瓷白的牙尖狠狠咬住嘴唇克制疼痛,从唇上流出的紫黑色血液缓缓挂在她白皙如玉的下巴上,宛若腐化的紫罗兰盛开在寒雪之上,这份撞色分外诱人。
巫秋意学会了闭嘴,怀揣着对未知的恐惧看着楚岚的目光淡漠无情地扫视她的身体。
楚岚捏了捏她头上萎缩的魅魔犄角,发出一声不出所料的嗤笑。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尾指弹了弹她的角。
“魅魔?”
巫秋意咬着嘴唇不说话。
“为什么?”
巫秋意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神更带了几分灵性。
“你做这种事情没有一点道德负担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巫秋意开了口,却依旧不开口。
“得寸进尺。不过我也明白。”
“……”
“我要从你身上收点利息。”楚岚慢慢地摸上她穿着厚黑裤袜的两条惊艳的长腿,从腰间扒下来。
巫秋意的身子忽然蜷缩着抽动一下,仿佛是在抗拒,但很快又强自镇定。
“呵——我可是魅魔,敢碰我?就不怕把你榨干。”她突然很硬气,单看样子和语气还真像是有了以这具媚熟的肉体为资本来与男人周旋的勇气和决心。
可是巫秋意自己却是个实打实的新时代魅魔,魅魔天赋极其强大的她的实际性经验却几乎没有。
吸食精气和欲望都是在梦蚀术制造的梦境中进行,甚至在梦中也是充当看客,几无亲身经历。
“我对我的能力也有信心。就不劳巫小姐费心了。或者说,该叫你娜阿玛女士……?”
楚岚抬头看她一眼,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他饶有兴致地摩挲那双玲珑有致、触感极好的长腿,说出让巫秋意心脏猛地一缩的话。事到如今,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楚岚在说什么。
被得知恶魔真名的惊骇,在一瞬间超越了对被迫失去雌性贞洁的恐惧——如果魅魔有这种东西的话。
尽管巫秋意不怎么配合,楚岚已经脱下她的裤袜,两条堪比梦境中女人的白而匀称的美腿露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像东方古代皇帝吃饭时用的玉着。
细看起来还在微微颤抖呢,心理素质也太杂鱼了些。
巫秋意最后保护住三角区的蕾丝内裤紧接着也被脱了下来,来到楚岚的手中,他欣赏嗅闻了两秒那条精美布料,然后把它甩到巫秋意那张已然和平日俗气打扮大不一样的桃色艳面上。
很显然楚岚已经轻松识破了她的强自镇定,巫秋意只能偏头不去看他的动作,被男人羞辱地把自己的内裤扔到头上,她也只是一声不吭地拨开,认命一般。
因为那个淫色的梦境和面前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男人的高等魅魔,楚岚的肉棒确实已经涨硬,他掏出肉棒,紫红色的龟头火热地抵巫秋意下身一线的缝隙前。
魅魔这具身体的耻穴当然也是极度淫荡诱人,饱满的阴阜高高凸起,柔软的阴肉鼓鼓胀胀地像馒头,完全包住耻骨,此刻巫秋意的双腿紧紧并拢的情况下,恰如丰腴腿间一串连绵圣洁的河谷。
和梦里一模一样。
当她感觉到令人恐惧的火热在她还称得上稚嫩的穴口徘徊时,巫秋意终于无法忍耐,骤然蹬腿,踢了楚岚一脚,力道却不能算重,只是像普通人类少女的力量。
看来她太过慌乱了。也或许,这只是故作羞愤的姿态?
问题很简单,楚岚只需要把肉棒插进去,就会得到答案。
馒头上咧开的小嘴被男人坚硬的肉棒喂了个满怀,楚岚暴力地将肉棒一开始就全部插入,似乎有处子的血流出,但他显然不会也不该怜惜这个夜袭他的异种少女。
巫秋意呜咽一声,双手抓紧床单,虽然疼痛并没有人类的剧烈,但碰上如此不怜香惜玉的强暴,也绝不会好受。
她低低的哽咽声中,又有泪珠从刚才未完全干掉的泪痕上滑下,为今夜的凌虐拉开残酷的序幕。
楚岚一瞬间就感受到强烈的阻力,像是冲破关隘,攻破城池。
“处女魅魔吗…不可思议。”他笑了出来,对比起巫秋意脸上的晶亮泪珠显得颇为残酷,还真分辨不出哪个是圣徒,哪个是恶魔。
没有任何停下的念头,楚岚的肉棒货真价实地在魅魔的小穴里深入。
魅魔的阴道名不虚传,哪怕还在飞速适应男人的真实肉棒,但传递而来的快感已经超越了一般凡女。
作为幻想种,异种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在性器上有显着不同。
和蛇类一样,魅魔们的阴道或许更接近泄殖腔,她们并没有专门分立出来的两道入口,而像是通往不同次元空间的同一道门。
随意念和发情状态决定,如果没有专门的意向,则大概会成量子态。
量子态泄殖腔……这也很朋克。
有些玩心大的魅魔时常会玩这样的play,在自慰或者捕猎的时候,她们能控制自己的情欲而能不主动选择内里空间,把命运交给量子的坍缩。
在那刺激得全身颤抖的未知之后,紧随而来的可能是紧致阴道里的极度充实,也可能是狭窄尿道几近破裂的疯狂。
淫荡的魅魔为此痴狂。
巫秋意声称自己没有这么做过,同伴们将信将疑。
她这次运气不错,楚岚还是正常插进了她的阴道,虽然对她来说也很要命。
当魅魔们进食——也即做爱时,雄性的阴茎会从穴口插入进阴道里,魅魔的致胜法宝阴道也颇有匠心,水滑的腔膣里藏着一条真实灵巧的肉舌,男人本就会被魅魔们吸力十足的肉腔给服务得销魂,如若再被那条湿滑的舌头狡猾地在龟头上一舔一吸,绝大多数都会直接缴械。
楚岚也感受到了巫秋意阴道里的奇特,他把身下魅魔的身子整个当成自慰套,不计后果地狂野抽插,娇艳的花朵被肆虐成涓涓的花雨。
巫秋意凌乱地在床上被男人粗野的动作撞击,魅魔强大的性能力基础很快让她缓过劲来,此刻却更被迷茫填充心头。
她是不是该趁男人沉溺征服肉体的时候策划反杀或是逃脱呢?还是就此度过。当然是前者吧!魅魔们沉浸性爱,但绝不被动!
娜阿玛屈指,暗自运作魔力,快感之下的魔力组织变得很困难,不过现在是楚岚在肏她,她时间很多。
魔力无声无息地在她体内运转,在楚岚又一次深深插入阴道尽头的子宫时,她艰难积蓄的魔力喷发了。
她抬手要抱住楚岚的头,楚岚当然不会相信她这么快就屈服着求爱,向后仰头躲开,而情色的魔力已经从掌心喷出,钻向楚岚的大脑。
与此同时,魅魔少女阴道的嫩肉抽搐着化作一双紧握的手,羞耻地攥住男人楔入自己肉膣的肉棒,不让他逃离。
尽管巫秋意在发动攻击的时刻还下流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娇喘,但她还是成功了!
娜阿玛的魔力钻进了楚岚的头,要接管男人的心智,让这个家伙变成魅魔的傀儡。
只消片刻……
诶?
“不长记性。”
楚岚只是甩甩头,魅魔的法术对他毫无影响,只有那骤然变得分外艰涩难以动弹的小穴是唯一的阻碍。
他只是用力抽出肉棒,肉棱刮过手心一样温软紧致的屄肉,为两人都带来极致的快感。
而巫秋意却没心思享受,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楚岚冷漠地拔出肉棒,将她的整个身体像布袋一样拎了起来。
巫秋意正呆住,完全没有心思反抗地被男人翻身按倒,膝盖蜷缩着跪坐在床上,桃肉色的臀部白花花地露出翘起,把那一道滴出黏蜜汁液的缝隙正对身后的楚岚。
她已经失神到喃喃低语,不敢相信自己压箱底的法术居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哪怕楚岚接下来的插入也没有让失落的巫秋意回过神来,虽然魅魔的身体还在自发的地迎合,但她很明显不知所感。
直到阴冷的神力剧痛地灼烧起她的尾椎骨,丰腴臀部上方的皮肤是魅魔尾巴生长出来的地方,逆十字的神力一经接触,就好比熔炼的钢铁浸入水中,激起强烈的涟漪和水汽。
巫秋意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欲要疯狂地挣扎。
但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死死卡住她的动作。
她绝望地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地承受楚岚一边肆意地肏干,一边用对魅魔来说剧毒的神力在她的尾椎骨上蚀刻出倒转的十字。
基督教徒的神力属性随不同分支的教义而有出入,机械教廷的圣侍们依靠规格极高的仪式和圣人遗物所引动的神力多数堂皇而正大,逆约派的行刑人的神力在凝视圣像和被凝视的过程中变得缄默沉默、润物无声,新教徒则五光十色却也神圣辉煌。
而“受缚十字”的神力却随圣徒的心意波折多样,楚岚时常阴郁淡漠,神力便也阴冷消沉。
此刻这销魂蚀骨的神力完全不讲道理地钻进魅魔的肤下,永久地刻下宠物的标记。
荆棘结成逆向的十字,宣告灵魂的枷锁,巫秋意的魅魔尾巴不只是痛苦还是激动地抽动,浑身濡湿着抽搐。
“听话,闭嘴。”巫秋意在尾椎上被打上了第一个印记后,楚岚的命令登时就让她说不出话。
楚岚笑着,将肉棒狠狠凿进魅魔疏于防范的肉穴,说来可笑,这份性爱的充实感,或许才是今晚上最接近巫秋意认知范围内的事物。
她低低地哽咽,生长出诱惑魔尾的大屁股高翘着,承受肉棒的凌虐,而魅魔少女极具破碎感的半张侧脸滚落泪珠,趴在枕头上悲哀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们这位刚刚毕业的银行小职员和兼职魅魔很想哭,想一直哭下去躲避屈辱的现实,但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分外残酷和事与愿违。
巫秋意很快却又不再能哭出来。
因为巫秋意是只以做爱为天职的魅魔,而她正在幸福地做爱。
梦中熟悉的快感勾起欲望,自发地修补起魅魔被神力压制伤害的身体,虽然心境似乎不再能重圆,但欢愉只是一视同仁地灌入巫秋意脆弱的神经。
如同主人牵住爱犬的束绳,楚岚轻轻握住巫秋意尾椎上方的黑细尾巴,玩笑着扯了扯。
“怎么样?娜阿玛。”
“……你才是恶魔。”
那长着心形末梢的魅魔尾自己就摇曳不停,倒还真像小狗见到主人的开心,只不过魅魔的摇尾首先是因为燃烧的情欲罢了。
但性的快感显然还没征服赖此为生的魅魔,巫秋意依旧倔强地反抗楚岚,哪怕只是言语上。
这时候,才更像血系悠久的高等魅魔娜阿玛啊——楚岚对此不感到失望,反而愈发罪恶地兴致高涨。
“再来一次才能变乖吗?”
楚岚冰冷的手指按在巫秋意柔软的后颈上,刹那之间,熔铁般的神力刺透魅魔的灵魂,再来一遍的疼痛对异种也许不再可怕,但更加深刻的屈服感让巫秋意的理性渐渐如坠冰窖。
“现在再回答。”
巫秋意怯懦难堪,粉紫的唇却不受控制地张开。
“呜……很舒服……嗯…很好。”
他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肉棒也在少女的殖腔内嵌入一段,巫秋意连子宫黏膜都能感到了性的那份愉悦,头上的魅魔角滴出不明的黏液,完全进入了发情状态。
魅魔进食精液后以子宫作为消化器官,兼具繁衍与进食功能的子宫自然也就没有碍事的狭窄宫颈口和阴道穹隆,只有和人类喉间的会厌软骨一样的一块软骨,此刻被肉棒视若无物地冲破抽出,内窥起来或许更像人类女性进行的极限深喉。
当然,这要比深喉爽多了,无论是楚岚,还是巫秋意。
发情魅魔的性能力依然不容小觑,巫秋意心念上虽然还在挣扎着不主动,但天生的淫荡身体依旧分外熟络地迎合着肉棒在她自己那弹性十足的美穴里的翻江倒海。
巫秋意茫茫然地承受着现实的欢爱,虽然被扯着尾巴撞圆臀儿猛肏穴很有些羞耻,但反正她也看不到楚岚的动作,还挺舒服的。
这样就不会被主……他惩罚了。
她突然感到背后的男人腾出手,握紧了魅魔头顶嶙峋的两根尖角,角上被分泌出的发情液体整得湿湿黏黏,滑不溜秋的。
巫秋意的双角又很锋利,险些划破楚岚的手心。
这更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楚岚把握住异种女孩骄傲的双角,像握住方向盘一样,下身则凶恶兴奋地一次次刺入巫秋意泥泞不堪的花穴。
浓郁的征服感和被征服感遮蔽住两人的内心,巫秋意想要逃避地低头,却被楚岚抓住双角拉着她抬头。
“哈啊……不要…呜……不要扯了…那很敏感的……”
她终于羞耻地求饶。
楚岚打了两个烙印可不是为了和她温柔地做爱的,反而变本加厉地玩弄起女孩的肉体和自尊。
他恶趣味地将抓角拔头的动作和撞击肏穴的动作结合起来,每一次势大力沉深插,巫秋意那丰腴娇媚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被顶得反弓,在暴力下诞生出新的美,在微光下如魔鬼的诱惑。
巫秋意起初还只是小声嗫嚅着哀求男人,最后再也忍不住,凌乱的淫声浪语从天生妖媚的喘息之中抽空而出,那勾魂的叫床声越来越难以收拾,整个人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失败得一塌糊涂。
无论身为魅魔的她性魅力多么强大,但年龄和阅历上也只是个没多大的少女。
她绝对已经高潮过了几次,连巫秋意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到达顶点的肉体愉悦一浪高过一浪,令人羞耻的魅魔肉体却还在不知餍足地渴求和吮吸男人的肉棒,而楚岚,也还完全没有要让巫秋意脆弱的心智缓缓的意思。
异种少女甩着神秘的紫发,像一匹健壮可爱的母马儿,又像一只摇尾乞爱的雌犬,超乎自己想象的妖娆,无愧于她的高等血系。
楚岚突然放慢了动作,肉棒浅浅地抽送在巫秋意的阴道里,让她还有些不习惯,居然立马就感到罪恶的空虚。
巫秋意微微拧回头,撩开散乱遮住眼帘的紫发,目光落在楚岚身上,就差直接问出来“怎么不继续肏我了”。
楚岚松开抓住她头上犄角的手,像抚摸宠物一样略显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再爽也要注意外面的声音哦。”
外面有人极轻地敲门,好像女声在说话。
虽然声音极小,但异种和进化者都应该能听到,平时的巫秋意当然能做到,但眼下她的忽视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沉溺于这完全被迫的性强暴之中了。
“呜……”
她一时间居然想得不是谁在敲门,而是这屈辱的现实。巫秋意把头猛地往下低,不敢听,不敢看。
“是你的朋友吧。”
楚岚轻轻说,虽然知道外面还听不到,但他还是刻意放低了语气和声调。
巫秋意被他感染,荒唐地从心里生出一种正在和男人偷情却被查房的羞耻感。
“嗯……”
她也低低点头,动作软糯地很可爱。
“要回应吗?”楚岚捏捏巫秋意那张被情欲蒸成粉红色的绝美妖脸,指侧划过她惊世美貌上的破碎泪痕。
“你想……怎么办?”
被凌虐成那个样子的巫秋意眼下自然是六神无主,但这样直接把选择权交给他……看来从肉体上铭刻到灵魂里的种子已经发芽冒尖初现成效。
巫秋意有些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诡异的心理变化,但也没有心力去拒绝,如果不是楚岚刚刚的动作太粗暴有些吓到她,她甚至想要钻进男人的怀里,不用思考,不用担心,只需要乖乖的就能被填补住不断流水的肉穴……
“去听听吧。”楚岚一声笑,拦腰从背后抱起巫秋意那具瘫软的身子,肉棒却还在维持着后入的姿势深深留存在这团美肉里。
巫秋意作为魅魔还没完全退化的双脚还留着蹄足的几分模样,和头上的犄角一样,巫秋意本来玉净的脚趾变得暗黑了些,趾缝间也泌出几乎拉丝的黏稠淫液。
巫秋意被楚岚握着胸腹抱住走下床,她俏丽秀美的双足正悬在半空,只有足尖微微摇晃着触地,让凡人闻上一口就会欲火升腾的泌液沿着灵巧的脚趾淌下来,在地上留下一道仿佛软体动物迁徙时的黏液路径。
她的娇躯也软得像脱去外壳的软体动物,四肢柔若无骨。
两人的下半身还一直紧密地媾和着,就这样一路颤颤巍巍地来到门前。楚岚站定,放下巫秋意的身子。
巫秋意比楚岚低一些,要在两人都站立的情况下让男人的肉棒依旧能顺利地挤开臀肉插穴,她只有弯腰翘臀,还要踮起脚尖。
楚岚还以为要指导她一下,但魅魔的血脉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专精做爱,巫秋意凭借本能轻松地找到唯一解。
她把双手支撑在门板上,无意义地侧耳倾听。
她的腰肢则柔韧地弯成夸张的弧度,足肌轻牵踮脚支起身子,虽然有些摇晃但已然能够让楚岚尽情肏弄了。
门那边的声音变得清晰。的确是尹铛在轻轻呼唤巫秋意。
“秋意……?你听得到吗?”
巫秋意凄美地扭回头看了一眼楚岚,他笑一笑解除象征沉默的第七印。
魅魔少女在体内还插着肉棒的情况下开口,竭力平和如常。
“我在…”
“你终于回我了……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唔——当然没……嗯哼……嗯…没事。”
巫秋意说话的刹那,楚岚把肉棒直直塞进了她的子宫。过激的快感让她的言语变得分外娇媚,喘息声仿佛能滴出甘甜的爱液来。
“你听起来有些喘……真的没事吗?”尹铛还是听出这位魅魔同伴声音中的不对劲,如果同为异种的卡蜜拉也来查看情况,那么必然能发觉巫秋意已经进入了发情状态。
只可惜她俩关系并不怎么样。
“呼,我没事…嗯…只是,哼……费了些力气,不用担心。”
如果是她还未屈服的时候,巫秋意脑海里说不定还会闪过向尹铛求救的念头,但现在……况且楚岚刚刚还在她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让她抓心挠肺的话。
“你想让她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一向从容的魅魔娜阿玛女士。”
巫秋意耻辱又幸福地认命了。
“我在这边守着你一会吧,有情况告诉我。”尹铛的灵能依然在躁动叙说莫名的不安。
“唔……我马上再次入梦了……”
楚岚这下顶弄的力道有些重,巫秋意的一只胳膊骤然顶在了门板上,门为之一晃,但她又不能明显地娇喘出来。
巫秋意几乎想直接叫喊着把尹铛赶走,但那样尹铛肯定会发现不对,以尹铛的性格恐怕会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破门而入。
那时候就完蛋了。
“嗯。我陪你一会。”身为学妹的尹铛清亮的声音依旧很好听,但巫秋意却第一次感到小小的烦躁。
“我给你报备一下进展…哼…别担心了啊……呜——”
这自然不是巫秋意的想法,而是来自楚岚在她发烫耳垂边的低语,但骄傲的魅魔却下意识地听从他更胜恶魔的诱惑之音。
“好。”
“我已经摸清楚他的能力了……”
楚岚的肉棒历经巫秋意小穴的每个褶皱,对少女直达子宫的肉膣构造都一清二楚。
“刚刚在梦里调查人际关系…嗯…没什么……”
巫秋意被身后的男人按在门上,抓住双角肏弄,挚友和战友仅仅一门之隔。
“他真是个混蛋……”
巫秋意断断续续地说话,竭力地踮起脚尖,翘起丰臀,迎合这位亲爱的混蛋抽送肉棒的粗野动作。
“呜……不过不用担心……我很好……”
楚岚被巫秋意欲求不满的花穴吮吸着,一刻不停地榨取精液,生殖腔里的爱液像曝晒下树干裂出的树脂一样黏蜜,又好比泉水汩汩地从她的一线天美鲍口处下流地涌出。
两人的交合处泥泞潮湿,其下的地面上更是已经形成成一片由魅魔爱液汇聚来的水光浅潭。
魅魔同样分泌黏液的对足姿势清丽地踮立在其中,但一动便可见淫靡的丝线拉出。
巫秋意虚假报备的声音越来越弱,把脸抵在了门上,桃色的吐息传进实体里,却再难更进一步,还传达不到门外正义的女高中生那里。
尹铛慢慢放下心来,以为巫秋意已经再一次入梦,为她的辛苦点了个赞,决定改天请她吃甜品。
在开口之前,尹铛还是突然犹豫。
她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出:“我先走了,辛苦你了……给你留门——不行你先在这里面休息也可以的,我们明天会给你在灵君面前打掩护。”
尹铛关切地说了半天,而巫秋意已经不想再回应她了。
是厌恶她的多事?是烦躁自己的挣扎?是愧疚可耻的谎言?是担忧她会发现?
只有巫秋意自己知道。
而楚岚看在眼里,却也只是发自内心地恶质一笑。
他把魅魔诱惑众生的头用力地按在门上,半张媚意十足的脸此刻屈辱地变形,巫秋意却不再能感到任何的反感。
男人的精液终于灌进她饱经蹂躏的子宫,这魅魔的胃袋却连大口吞食也不敢。
巫秋意的身子更虚弱了,仿佛力量被楚岚抽走了一瞬间,不过对这位可怜的高等魅魔来说,没被圣徒那比血液更珍贵的精液给灼伤子宫壁就已经万幸了。
“小夜魇”的真正梦魇也许已经降临她的身体里了。
她昏沉过去,连楚岚在她饱满丰美的鼓涨阴阜上留下第三处荆棘逆十字的烙印也全无知觉。
那梦魇来自楚岚的神术。
“Sigillum Kinnereth: Pactum Maris Aestuantis”,这句混合着拉丁语和希伯来语的咒文同时也是它的术名。
“潮汐刻印·革尼撒勒之契”,来自真正古老的圣迹。
“你要做捕人的渔夫”,这是圣子对圣伯多禄的应允和设下的使命。
“受缚十字”将这一圣迹发扬光大,固化成多项神术。而眼下的逆十字烙印,就是其中最能征服灵魂的神术,人类和异种都曾在它的作用下臣服。
施展对神职者的资质要求相当苛刻,还会存在不知名的反噬情况,但与之相随的是——极度强大、超越理解的力量。
在有记载的历史之中,第二任“受缚十字”的拥有者希尔德布兰德大概是此术最强的使用者,不知征服过多少不肯屈服于天主光辉下的政客、士兵与帝皇。
他曾将“潮汐刻印·革尼撒勒之契”此术固化在了那道著名的教皇敕令之上,无可挽回地深远影响了当时几代人的心智和政治与宗教局势,是里世界对表世界现实的一次典型冲击,被时钟塔在教科书上定义为一次臭名昭著的中型神秘倒灌事件。
这是超越美索不达米亚Etemmu魔术、异种恶魔术法、但丁炼狱魔鬼记、东方古傀术等一切有关操控人心的术法的奇迹,初出茅庐的小魅魔巫秋意(娜阿玛)能够被它俘获灵魂和心智,实在不知道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岚看着她桃白皮肤上的神术留下的三道逆十字烙印,后颈、阴阜、尾椎骨。
黑色的圣彼得十字随他的心意慢慢消隐在魅魔柔韧的皮肤之下,巫秋意昏沉着的肉体看起来依旧完美无瑕。
他突然升起的恶意再难遏制,在某个瞬间差点灼伤自己。
究竟是谁在诱惑他呢?
于是楚岚在巫秋意的耳边低声说话。
“如果你醒来后感到耻辱,为何不试试把她们也拉下水呢?”
他也不知道女孩是否已经睡着,但除了在魅魔的灵魂里发芽冒尖的种子,宠物的心智也需要主人的项圈引导。
是啊,究竟是谁在诱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