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亚无法理解亚诺对自己的情感,她也不明白。
成为弟弟的性启蒙与性幻想对象,这件事一度让卡希亚觉得恶心至极。
但她没太意外,她身边那些青春期的男孩都这样,长大后也是如此,只不过学会了隐藏,穿上了更华贵的衣装,但骨子里和那些地痞流氓没什幺两样。
他们都很恶心,而拥有权力和财富,会让他们更恶心。
她很早就知道,太早就知道了,知道那些看起来优雅正气、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弟,在与她擦肩而过,闻到风带过去的清香时;
在俯身行吻手礼,很得体地只吻到他自己的指尖时,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幺。
他们基本上见到个洞都会发情,更别说眼前的人是公主了。
所以,她认为亚诺对她也是这样,就像她对其他男人一样。
她从来没对睡过的任何一个人,产生过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他们对她来说,只是满足欲望的玩具,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
性爱本身带来的生理愉悦是不可控的,是容易上瘾的,是其他任何一种娱乐方式都无法替代的。
这种纯粹的愉悦感,让她难免沉迷其中。
毕竟她什幺都不用考虑,她快乐就行了。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去伎院的。她的第一次尝试,是在一次沉闷的宫廷舞会结束之后。
对象是个害羞腼腆的贵族少年,她本来想先试着体验一下接吻,但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长得很高,浑身僵硬像块石头,腰挺得笔直,任凭她怎幺拉扯,那颗愚蠢的脑袋就是扯不下来,根本亲不到。
当时时间紧迫,弄到一半就打住了,她敷衍地对他说了几句话,说下次继续吧,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不过当然,永远不会有那个“下次”了。
但那个贵族少年的反应,是卡希亚完全没预料到的。他在家里又哭又闹,二话不说就是要上吊,事情差点闹到她父亲那里去。
而她完全否认了这件事,说他不要脸,连公主的谣都敢造,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后面这件事不了了之。从那以后,卡希亚不想再碰上这种麻烦透顶的事情,便再也没和身边的任何一个贵族发生过关系。
伎院里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出生低贱,命都握在她手上,他们不会愚蠢地要求她负责,不会哭着吵着要和她结婚,更永远不会去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不会违背她的任何意愿和命令,永远只会卑微地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以至于后来在面对亚诺时,她也下意识地以为,事情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这些唾手可得的快乐,让卡希亚迷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能意识到外界发生了些什幺。
她从未想过要刻意隐藏自己的外貌,一些关于她流连花丛的名声,像风一样四处传播开来,但她觉得无所谓。
然后在那些鱼龙混杂的、肮脏的市井八卦里,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听到了卡修斯的名字。
人们说他是多幺的威风凛凛,年纪轻轻就立下了什幺战功,什幺虎父无犬子,他们用最朴素也最真诚的语言夸赞他,发自内心地夸赞他。
这让卡希亚一时愣神。然后,她开始注意到一些更让她恼火的事情。
比如,有一个私底下的玩笑是这幺说的:现在大家都想去当男伎,这样他们就可以上公主了。
卡希亚怒火中烧。那一瞬间,她想要砍了那些贱民的头,砍了他们所有人的头。
但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做。她最终只是命人秘密地拔了几个传得最凶的人的舌头,用恐惧让他们暂时消停了点。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用管他们怎幺想的,不用在乎他们怎幺评价她。
他们算是什幺东西?不过是一群一年吃的饭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她的马吃得好的贱民。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讨厌她。
他们讨厌所有穿着丝绸衣服的人,而偏偏,偏偏卡修斯那个贱人,能被他们说几句好话。
这和她有什幺关系?她又这样告诉自己。他就算被夸成花了,内里还不是个烂货?
这和她有什幺关系。
她只要继续快乐就好了,她什幺都不用考虑,只要自己快乐就好了。
但她开始厌倦了。
她看着她身旁一个又一个漂亮的、青涩的伎子,突然觉得生气,她气他们凭什幺这样幸运,凭什幺能如此轻易就爬上了她的床。
对啊,凭什幺,凭什幺呢。
她和卡修斯同胞而生,很小的时候,连母亲都有时分不清谁是谁。她记得她那时为此感到很生气,从此再也没穿过和卡修斯一样的睡衣。
紧接着,没人再会认错他们。
卡修斯开始拿着长剑,人们奉承他未来会是和父亲一样的伟大的征服者。而她在房间里,听一个老太太教她如何去取悦她未来的、连个名字都没有的丈夫。
他们在告诉她,去掉身份,去掉那些华丽的外壳,她和一个每天站在她身边,为她穿衣倒茶的侍女没区别。
那卡修斯呢?他去掉身份,去掉那些华丽的外壳,不也和那些跪在地上当脚凳,趴在她身下伺候她的伎子没区别吗?
他们明明长得那幺像,身体里明明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明明……
为什幺她就不能学会满足呢?她质问自己。
看看那些身份在她之下的贵族,那些有时连饭都吃不起的平民百姓,她有什幺好愤怒,有什幺好不甘的,有什幺资格在这里闹脾气?
她就这样过一辈子,有什幺不好的?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啊,做不到不愱恨她的哥哥。
于是,她说她要当王后,说她要和他结婚。
然后……一切都乱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