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圣诞氛围很浓，街边的商店挂着小彩灯，十步一个挂着雪的红豆杉，巨型星星灯下两个小孩在追赶着，戴着手套，捏着雪球到处跑，行人还没走近，就远远地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
安知意拉开花店的门，风铃连续响了两声，身后的任君怜走进来，抖了抖她包上的雪花。店长看清来人后，便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紫色洋桔梗，又从冰桶里抱出一把芦荀草，开始打包。
白色的肯辛顿风衣衬得她的背直而薄，翻折长筒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晃动，看着玻璃外下得很急的雪，和路边卖透明伞的商贩，她的思绪渐行渐远。
去年的平安夜，她邀请朋友到她家参加沙龙活动，大家畅聊到深夜，还喝了不少酒，第二天却因为犯病，一个人稀里糊涂的过完了圣诞节。时过境迁，今年，她则独身待在国内。
正想着，安知意拿出手机，给一位好友发了条邮件。
亲爱的竹羽椿：
你好！
祝你平安夜快乐！有收到我给你寄的圣诞礼物吗？(^///^)
她用的还是中学时买的iphoneX，是个没有保护壳的裸机，对于安知意来说，除了有点卡，能满足大部分的工作需求，没有更换的必要，就一直用着。她爸给她买的新手机被她放在床头柜里都快落灰了。
“走吧。”任君怜抱着花，另一只手上拎着刚刚从精品店买的用来装饰圣诞树的挂件。袋子是酒红的，顶光下像抹了层油一样亮。安知意看了一眼，用小拇指勾着手提绳，接过装得鼓鼓的袋子。
她不懂为什幺任君怜要亲自买这些，也许是童心未泯，也许是习惯了家庭团聚的节日氛围，而安知意就算在学校里参加这类活动，都只会选择一个人默默待在角落看书，是旁人眼里有些怪异的孩子。
“等很久了吧。”任君怜说。
“还好。”安知意说，“不算久。”
任君怜说了一个商场的名字，问她要不要去逛逛，安知意什幺都听他的，她从没一个人逛过，去哪都无所谓。
两个人隔着花坐在后座，礼袋里的铃铛叮叮响，安知意闭目养神，腹部主动脉感觉跳动，头晕乎乎的，很难凝聚精心去思考，任君怜问她什幺，她都会过一段时间才回应。
于是任君怜问她：“花你喜欢吗？”
安知意“啊”了声，在车停在车库时，她身子一晃，手臂撑在皮垫上，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花束里，嗅了一鼻子香，有些狼狈地坐直身子。
“……这是我的花？”
“嗯。”任君怜拉着她下车，“是你的花。”
“还以为没机会送了，你愿意接受它吗？”任君怜将花扶正，揉了下她被撞到的鼻子，安知意捂着鼻尖下了车，车里传来翻东西的“吱吱”声，等任君怜走到她身边时，她才闷闷地说：“那好吧。”
“谢谢你的慷慨。”任君怜莞尔。
一楼有一家香薰店，白金色的雪松屹立在店中央安知意随手拿起一个香氛蜡烛，手扇瓶口，刚闻到雪松木的清香，她便立马放下。
“要买一个吗？助眠用。”安知意的手抖了下，倒不是在思考他的话，而是在任君怜靠近时，两个人的手指贴到了一起，她的心跳慢了一拍，耳朵有些痒，刚想用指关节夹住他的无名指，任君怜就缩回了手，伸回了衣袋里。
“不用。”还没等店员走过来介绍，安知意就悻悻地侧过身，往远离任君怜的方向走，“就随便看看。”
“任同学，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安知意闻声倏忽僵视了下身后，就看见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到了任君怜面前，一个可爱灵动，一个气质淡雅，应该都是他的同学。
为了避免尴尬，安知意选择站在电梯口等他，听着耳后女生熟稔地和他交谈，她用指尖在手心压了几个月牙型的印子。
一种腐蚀性很强的情绪将她的心脏填满，又烫又酸，不知道谁在她心房里涮火锅了。安知意刚决定出去问他聊完了没有，任君怜就朝她走过来了。
“抱歉，我刚刚……”
“她要你‘想清楚’是什幺意思？”声音欢快中带着打趣，大概是那个看上去比较开朗的女孩问的，安知意在心里设想了几种可能，但最终无法确定任君怜喜欢什幺类型。
“你是要和她们其中一个交往吗？”
远处的电梯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安知意不等他回答，就背着人群往附近的大门走，想要离开这里。
“我的确有考虑。”
远处，任君怜的声音舒缓地传到她耳边。
自上次的事情发生后，他是有想过，谈一段恋爱。
女生成熟稳重，成绩优越，任君怜想，或许自己只是喜欢大姐姐类型，于是在面对女生的表白时，他犹豫了。
学校里，他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这已经很不礼貌了，而现在又机缘巧合下碰面，女生在朋友的怂恿下，很坦然地递给他一封情书。问他想不想和自己试试。
“哦。”安知意走进狭小的旋转门，任君怜紧随其后，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蹙起眉，扬起的发丝被她的睫毛夹住，她眯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他，语速飞快地说：“可以别交往吗？”
“早恋可能不太好。”她搬出大家长的那一套，“你这个年纪……”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过于多管闲事，生硬地打岔道：“当我没说。”
任君怜笑盈盈地看着她，刚想故作轻松地说，那好吧。因为他到最后也没有收那封信，反倒出于礼节，送了她们两个香薰作为圣诞礼物，而她们也同样回礼了两个黑卡苹果。
安知意握着他的领口，凑近任君怜的心脏的位置，头靠在他肩颈上，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话又很快分开，留任君怜一个人呼吸急促，慌乱不已。
只因听了安知意一句:“唉……明明是我先喜欢的。”
“啪嗒”一声闷响，任君怜从身后拿出一个绒布的饰品盒，冰面的手镯透着流动的光。
他一只手端着盒子，一只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戴了一个拇指圣诞帽，有些笨拙地和她打招呼。
尺寸是他趁着安知意睡着的时候量的，可能不太准确，这是安知意在国内过的第一个节日，他希望她能开心。
他的眼底漾着笑意，温声道：“平安夜快乐。”
如果他和安知意在一起，会面临很多问题，可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太想看安知意伤心。
“如果到家后，你还没有改变心意，那我们就试着谈恋爱……”谈多久你来定，他奉陪到底。
安知意还没等他说完，就攀附他的手臂，踮起脚，声音很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睫毛分明，眼神炙热地看向他：“我的心意不会变的。”
雪仍在无声地下着，落在地面上还会反射暖暖的光。安知意在今年圣诞节来临前，和任君怜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