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穗安是第二天下午回的学校，回寝室的时候宋玖橙不在，估摸着在实验室。简单换了身衣服，刚要取下围巾，想起脖子上的痕迹又默默戴回去。
袁知烊约的明天的午餐，地点在学校附近。程穗安打开导航，鬼使神差地查看距离路行川那边有多远，又点开他的朋友圈。
背景还是那张运动会报名表，不过新增了一条动态。是七张喜团的照片，九宫格没摆满，看得她心里别扭。于是她退出去，又从自己的朋友圈动态开始机械地翻动，再一遍翻到他的动态，看了一会儿，才像不经意般，指尖落下，点了一个赞。
情绪无处安放，程穗安对着窗外发愣。乱七八糟的心情代表着什幺不言而喻，想做点什幺分散注意力，却发现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考虑星座运势……
叮。
注意力被手机提示音拉回。
【图片】
【给你看的】
又是喜团。程穗安觉得恍惚，这是今天第三次看到小家伙的照片了。
窗帘关得紧，手机屏幕微微反光，映出一团笑意。刚结束完一场释放，地板上是散落的卫生纸团，小红心上的数字一足够让他心花怒放，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这条动态仅她可见。热量从脸部往腹部跑，低头往下看去，昂扬的弧度让他觉得自己没出息。
像进入发情期后控制不住的狗。
路行川慢慢将自己圈进被窝里，只留一双眼睛盯着手机，直到新的提示音将他从闷热的包裹中牵出来。
【很乖】
两个字就让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喜团是他的猫，未来也会是她的猫，夸喜团就等于夸他。
发情的狗怎幺了，再怎幺发情也是有人拉链子拴着的。
他有些急躁地下床，赤着脚一路小跑到客厅，从置物架上找到前一次音乐剧的票根，又从昨天的裤子里拿出这次的，小心地抚平细微的折痕。两张票根叠在一起，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日期和座位号。他换了个位置，将它们珍重地收好。
指尖残留着摸过卡纸的触感，路行川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他确实没有和程穗安交流音乐剧的事，但他问了周喻北。周喻北戒心太重，只能是购票结束后去问她，再加上一笔丰厚的“保密费”，她才肯把程穗安的购票截图转发给他。
坐不到一起没关系，跟谁坐一起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能在一个好的位置看到自己喜欢的音乐剧。
提前到场沟通和展现钞能力，事情完美解决，音乐剧结束就回学校，在大门口等着，临时停车位换好几个，这样大概率能碰上。恰到好处的让步让她的怀疑落在运气上——他会用行动提醒她，别太小看自己。
她会拥有一切浪漫幻想。
明天她和袁知烊吃饭……他无奈地撇撇嘴。不过寒假将近，他会跟着她一起回到那座小城镇，机会多的是。
【打算什幺时候回家？我家也在那边^^】
研究生的课程考试要比本科生提前，现在买票能错过高峰期。导师比较好说话，不是太提前都让离校。学校离家不远，三个小时高铁就到了。回家的日子很早就看好了，比起待在学校，程穗安当然更想回家。
想奶奶了。
【我已经买了12号下午三点十五那趟的票】
1月12号下午，大后天。
【好啊，到时候去接你】
【？】
对面没解释，只发来一张用喜团歪头表情做的动图。
程穗安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没再追问。眼下更重要的，是明天和袁知烊的见面。如何在那张温和的笑脸面前，清晰又不失体面地划下句点，成了一个盘旋在心头的难题。她预演了无数种开场白和委婉的说辞，在脑海里反复排演，试图将伤害降到最低——尽管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然而，当真正在香樟树下看见那个挥手的身影时，所有的腹稿瞬间蒸发。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也直直刺向她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早上好。”他朝她笑，声音温和依旧。
“早上好。” 她也笑了，心头的纷扰在那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只剩下平静。
不用千方百计的词藻，只需要一片真心。
时间滑向夜晚。愉快的午饭过后又找了个咖啡店消磨了一下午，简单一个晚饭后，两人一起散步消食，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长又缩短。
该说的都在午饭时候说开了，袁知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还笑着说自己有点预感，是当时有些迟钝了。程穗安没拆穿他，跟着他笑了两声，将所有尴尬溶解在里面。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问题，对每个问题再认真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呢。他不知道答案，一切开始变成一个困难的哲学问题，长久以来绷紧的肩膀，竟意外地松弛了下来，只剩下沉甸甸的遗憾。
那场期待的对话，发自内心地沟通，看似完美的句点之后，通向的却是分离。
路灯散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已经走到熟悉的分岔路口，红灯固执地亮着，像一个暂停的符号。车辆在光带中无声穿梭，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就到这里吧。”程穗安开口。
结局称不上圆满，但过往的时光自有其温暖的底色。
过了这个路口，前面几百米就是学校正门。红灯上的数字从两位数跳到个位数，那刺目的红，每一秒的闪烁都敲在人心上。
“程穗安。”他叫住她即将轻飘飘的擡离。
“如果觉得遗憾，那就祝福我吧。”
程穗安顿住脚步，侧身回望，眼睛慢慢弯起来，路灯的光亮落在眉眼，碎发微动。她的声音穿过晚风，眼底全是真诚。
“祝你天天开心啊，袁知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