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6 - 如他所愿

一夜辗转。

那些混乱的、羞耻的、懊悔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直到天光再次毫无征兆地照亮整个房间。

莉安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盯着头顶那片一成不变的白色天花板，发了足足三分钟的呆。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色，是睡眠质量低劣的最好证明。

她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就这样吧。

如果他要的，只是一个冷静、高效、能帮助他活下去的“合作对象”，那就如他所愿。

他们是幻影旅团，流星街的孩子。在肮脏的垃圾堆里，靠着抢夺和厮杀才活到今天。生存，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至于那些黏糊糊的、可笑的、让她心烦意乱的感情……根本就不该存在。

等离开这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侠客还是那个笑着算计一切的蜘蛛，她还是那个跟在团长身后的七号。

昨天那个失控的吻，那记用尽全力的巴掌，都只是这个白色牢笼里，一场不值一提的荒诞剧目。

对，就是这样。

在内心深处，她用这套说辞，给自己搭建起了一道脆弱但必要的心理防线。

她掀开被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目光刻意地、生硬地，绕过了餐桌上那盘用手术刀雕刻出的、已经有些失水萎缩的草莓玫瑰。那六朵小小的红色花朵，像六只嘲讽的眼睛，让她心生烦躁。

侠客，你是演戏上瘾了吗？她在心里冷笑。

她走到餐桌的另一头，撕开一包新的能量棒，机械地咀嚼着。味道和昨天没什幺不同，干涩，微甜，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存在。

侠客已经醒了。

他就坐在她斜对面，姿势和昨天没什幺两样。一条腿随意地屈起，另一条长腿伸展着，姿态闲适。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研究那些复杂的纹路。

莉安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擡头，假装没看见。

她只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墙上的任务显示屏上。那块冰冷的屏幕，是这个房间里，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真实”的东西。

她被这个狭小的、一成不变的房间快要逼疯了。如果有什幺任务，能让这个鬼地方变大一点，哪怕只是一平米，她都愿意去尝试。

“早上好。”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刻意维持的沉默。

是侠客。

莉安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她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了一个表示听到的、含糊的鼻音。

“睡得好吗？”他又问。

莉安终于擡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是她精心伪装好的冷漠与疏离。她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

然后，她看到了他左边脸颊上那片尚未完全消退的红肿。

在白色的灯光下，那片红印比昨天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淤青色，清晰地勾勒出了她昨天扇他时，指节的形状。

莉安的心，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劳费心。”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然后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屏幕，仿佛他脸上的伤，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什幺区别。

侠客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来是没睡好。”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然后伸了个懒腰，上半身的T恤被拉扯起，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线条，“也是，毕竟昨天晚上，某人可是大展了身手。”

莉安握着能量棒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她知道他在说什幺。那个吻，那一巴掌。他在提醒她，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觉。

“如果你想因为这个打回来，随时奉陪。”莉安的声音，像淬了冰，“我保证不躲。”

她以为他会生气，或者至少会用更尖锐的言语来讽刺她。

然而，侠客只是挑了挑眉，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伤处，然后夸张地“嘶”了一声。

“打回来？为什幺要打回来？”他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莉安看不懂的、玩味的光芒，“这可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勋章’，不是吗？”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碰’我。我得好好留着，时常回味一下才行。”

轰——

莉安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把“碰”这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暧昧的、色情的暗示。

这个混蛋！

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就将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击得粉碎。

就在莉安几乎要忍不住，想把手里的能量棒砸到他那张可恶的笑脸上时，一阵熟悉的、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拯救了她。

【叮——】

【第六日任务已刷新，请参与者在6小时内做出选择。】

墙上的屏幕，闪烁了一下，浮现出新的文字。

莉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屏幕。

侠客也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向屏幕。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屏幕上的文字，清晰地映入两人的眼帘。

【请选择今日任务：】

【H任务：羞耻开发·浴室篇。参与者需在系统生成的浴室内，使用指定道具（灌肠器、跳蛋、特制沐浴露），完成身体内部清洗与高潮任务。任务全程需对另一名参与者开放观看。】

【G任务：信任的重量。】

看到H任务的内容，莉安的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灌肠器……内部清洗……还要被全程观看……

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突破底线，更加充满了人格上的羞辱。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移向了下面的G任务。

然而，当她看清G任务的详细描述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G任务：信任的重量。一名参与者需平躺在地面，另一名参与者，需从系统提供的三把武器（手术刀、尖锐的冰锥、生锈的铁锤）中选择一把，在对方的心脏位置，完成一次“穿刺”动作。】

【任务要求：武器必须刺破皮肤，造成流血。但深度和力度，由执行者自行判断。】

【系统警告：因参与者连续四次选择H任务，本次任务难度已指数级增长。此任务存在极高的致死风险。请谨慎选择。】

【任务的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穿刺心脏？

莉安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快要凝固了。

这已经不是伤害了。

这是谋杀。

系统冰冷的文字，毫不掩饰它的恶意。它将一把上了膛的枪，塞到了他们手里，然后笑着说：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扣下扳机。

“信任的重量……”侠客低声念着这个任务的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莉安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冰冷的嘲讽，“系统还真是会起名字。”

是啊，信任。

她要如何信任，眼前这个刚刚还在用言语羞辱她的男人，在拿起冰锥或铁锤时，手不会“抖”一下？

她又要如何说服自己，当她拿起手术刀，对准他心脏的时候，不会因为昨天那一巴掌的怨气，而多用一分力？

系统将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刚刚萌芽的、甚至还未成形的所谓“情感”，放在了最残酷的天平上。

一边是尊严。

一边是生命。

你选哪个？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莉安看着屏幕上那行血红色的警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心神，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看来，”侠客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看莉安，而是看着自己被她打伤的脸颊，在屏幕冰冷光线的反射下的倒影，“我们今天，有的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