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爱好？”阿纳托利嗤笑了一声，他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子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史密斯先生，我的爱好很昂贵。我喜欢最烈的酒，最快的车，以及……最美的、也最危险的女人。我不知道，一个整天只知道谈论‘民主’和‘自由’的美国公务员，会有什幺资格，和-我谈论‘爱好’？”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无礼，简直就是在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穷鬼”和“土包子”。
约翰·史密斯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伯爵”，会如此地不按常理出牌，如此地难以对付。
但他毕竟是资深的间谍。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伯爵阁下，您误会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声音却压低了许多，变得充满了神秘感，“我所说的‘爱好’，和金钱无关。它关乎……‘艺术’。”
“艺术？”阿纳托利挑了挑眉，故作好奇地问道。
“是的，艺术。”约翰·史密斯凑近了一些，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种……‘清理’的艺术。有时候，一些美丽的、珍贵的艺术品上，会不小心沾染上一些碍眼的‘污点’。而我们，就需要用一些特殊的、专业的手法，将这些‘污点’，神不知鬼不觉地、永久地清除掉，让艺术品恢复它原本的、完美无瑕的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再次示意了一下大厅里那位正在和宾客们高谈阔论的克劳斯·海基宁。
他的比喻，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他在告诉阿纳托利：我们是“同类”。我们都是来“清理污点”的。
阿纳托利的心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知道，这是委托方，在对他进行一次最后的、现场的“身份确认”和“能力评估”。他们不相信卢米提供的情报，他们需要亲眼确认，这个被他们用天价雇佣来的“杀手”，到底是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人。
而他接下来的回答，将直接决定，这次任务的走向。
如果他回答得太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很可能会落入对方的陷阱，暴露自己。
但如果他继续装傻，矢口否认，那对方可能会因为怀疑他的能力，而单方面中止合作，甚至启动“备用方案”，将他也一并“清理”掉。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充满了危险的博弈。
阿纳托利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轻浮的表情。但他的大脑，却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飞快地运转着。
他看着约翰·史密斯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充满了精明和算计的眼睛，忽然，他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笑容。
“史密斯先生，”他缓缓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明在俯视蝼蚁般的怜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艺术’。我只知道，如果一件艺术品，我不喜欢了，我不会去‘清理’它。”
他顿了顿，然后，他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那杯威士忌。
他将酒杯举到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欣赏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的迷人光泽。
然后，他当着约翰·史密斯的面，将那杯价值不菲的威士忌，毫不犹豫地、全部倒在了脚下那片由名贵的波斯地毯铺成的地面上。
琥珀色的酒液，瞬间渗透了进去，在地毯上留下了一大片深色的、丑陋的污渍。
“我会直接……毁了它。”
阿纳托利将空了的酒杯，随意地扔在了那片污渍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响。
然后，他擡起头，用他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灰蓝色眼眸，直视着约翰·史密斯那张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
“因为，我可以买一个新的。更好的。”
整个门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阿纳托利这个疯狂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举动给惊呆了。
约翰·史密斯的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终于彻底地、完全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骇、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自内心的“恐惧”的复杂表情。
他终于明白了。
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幺“艺术家”，也不是什幺“清洁工”。
他是一个纯粹的、彻底的、无可救药的“破坏者”。
一个以摧毁一切美好事物为乐的、真正的“魔鬼”。
而这，恰恰是他们这次任务，所需要的、最完美的“工具”。
就在这时，阿纳托利耳朵里的耳机，再次传来了卢米那冰冷的声音。
“我已进入书房。正在更换墨水。预计耗时三分钟。请继续您的‘表演’，Boss。您……演得很好。”
卢米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可以被解读为“赞叹”的情绪。
阿纳托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胜利的、残忍的微笑。
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没有再理会那个已经彻底被他镇住的美国间谍。
他转过身，迈开长腿，径直地、向着大厅中央，那个正在准备开始的、万众瞩目的“慈善拍卖会”走去。
他的“第二幕演出”，现在，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要让这座庄园，因为他的存在，而彻底地、陷入一片金钱与欲望交织的、疯狂的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