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沈时曜将云茵紧紧箍在怀中,用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的力道,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嘶哑地低喃:“裴意那家伙命硬得很,他不会有事。”
手术室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压抑的沉寂。几名警察匆匆走来,神情凝重。
“云茵,我们需要你立刻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官语气不容置疑,要求她前往警局说明情况。
云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最终还是在一片无力与焦虑中被带上了警车。
询问室里光线冷白,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云茵安静地坐着,双手死死抠住膝盖,指节泛白。
她知道,每一句证词,都像一枚精准的楔子,必须钉入这桩陈年旧案最关键的缝隙。
她擡起眼,声音因疲惫而低哑,却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清晰与力量:“当年褚瑞的死,绝不是意外。”
“那天,褚瑞是在去给律师曾钰送苏耀连贪腐证据的路上,遭遇了那场致命的车祸。”
警察互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记录下她的口供。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里,警方将多年积累的疑点一条条摊在苏耀连面前,连番施压。
冷白的灯光下,他额角冒出冷汗,手指不停颤抖。
沉默许久,他终于声音嘶哑,几乎咬碎牙关:“是我……指使林助理……雇人……”
真相终于撕开裂缝。
——
夜色沉沉,雨丝密密洒落,敲打在书房的窗棂上,带着一种冷冽的压迫感。
褚瑞坐在书桌后,指尖紧紧按在厚厚一叠账册和打印出来的电子凭证上。
那些数字和流水单据在白炽灯下冷光森森,如同一条条锁链,冷冷地套在她的心口。
“十几个亿啊,耀连。”她的声音带着冷厉,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锋刃,“你知不知道贪污这幺多钱这意味着什幺?”
对面的男人一身西装未解,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白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神情却格外僵硬。
“瑞瑞,你听我解释,”苏耀连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可嗓音里仍带着几分焦躁,“这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背后牵连很复杂。我只是其中的一环,你要明白……”
“别狡辩。”褚瑞冷冷打断,眼神像利刃般盯住他。她从小受军人家庭的熏陶,骨子里带着铁血与正直,此刻的冷厉,让苏耀连心头一颤。
“你以为我不知道?林助理替你签的合同,暗地里转出去的资金,全在这儿。”
她拍了拍桌上的账册,声音压低,隐忍着愤怒,“耀连,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书房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雨点“滴答”地拍打着玻璃。
褚瑞能容忍丈夫世故、圆滑,毕竟官场没有绝对的清白。
但十几亿的资金空转,这已经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彻底触碰了底线。
“把钱吐出来。”她咬紧牙关,字字如铁,“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若还想留住我们的婚姻,留住褚家对你的信任,就立刻把钱补回去。”
苏耀连的脸色忽青忽白,心中升起的,是恐惧,也是恼怒。
他不敢在这时撕破脸,只能压下心火,勉强挤出一丝妥协的笑。
“好,瑞瑞。”他的嗓音温和到几近虚伪,“你放心,钱我会慢慢补回去,我保证,不会再犯。”
褚瑞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冷意稍稍松动,却依旧未完全放下怀疑。
她转身将那些凭证小心装入文件袋,准备锁进保险柜。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刹那,苏耀连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冷光。
——
几天后,深夜,公路。
雨下得比那日更大,褚瑞独自驾车,后座放着一只黑色公文袋。
她准备去见一位信得过的律师老同学,把证据交出去,至少留一份后手。
车刚驶上高架,后方一束刺眼的车灯猛地逼近。
“轰——”
巨大的喇叭声震得耳膜发麻,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疾速冲来,几乎贴在她车尾。
褚瑞猛打方向盘,心口一沉。雨夜的路滑,几乎不给她反应的余地。
下一秒,巨大的撞击声撕裂夜空。
“嘭——!”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剧烈而绝望,车身失控翻滚,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砸向下方。火花与烈焰瞬间点燃了雨夜。
大货车司机早在最后关头跳车逃离,消失在无边雨幕中。
汽车在一声巨响中爆炸,浓烟和火焰吞没了车体,四周弥漫着灼烧的气息。
——
噩耗传来时,褚红星几乎当场昏厥。
“瑞瑞……我的女儿!”
年逾六十的军区首长,铁骨铮铮一辈子,面对生死都未曾低头,可在听见女儿车祸惨死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骤然垮塌。
之后的半年,他日夜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心脏病频频复发,直至最后一次送医也未能抢救过来。
整个褚家,从此支离破碎。
——
灵堂内白幡低垂,香烟袅袅。
苏耀连身着黑衣,面色沉痛。亲友们看着他,谁都觉得他此刻的悲伤发自肺腑。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低头对着灵位鞠躬时,心底翻涌的是另一番滋味。
眼前那张遗像里的女子,曾是他拼尽全力追求的人。
寒门子弟的他,第一次得知褚瑞是军区首长的女儿时,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抓住这份“机缘”。
那时的她笑容明亮,白裙轻扬,他一步步伪装成温顺体贴的模样,终于赢得了她的心。
他们毕业、结婚,一切都顺理成章。
外人以为这是佳偶天成,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段婚姻给他的,不仅仅是爱情的光环,还有无法想象的地位与资源。
可当夜幕降临,灵堂大门缓缓合上,他独自一人立在烛影昏黄的空堂内,眼底流露出的,却是冷得刺骨的狠意。
“对不起,瑞瑞。”他在心底冷冷呢喃,指尖摩挲着那串檀木佛珠,唇角勾起一抹几近残忍的笑意,“这条路,我走到一半,不可能回头。你挡我,就只能死。”
林助理在暗处低声靠近:“苏先生,司机那边已经处理干净。没有人会怀疑。”
苏耀连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灵堂。
夜风扑面,冷得刺骨,可他心中却只有一种狂热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