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茵对男性的厌恶,是在拥挤喧闹的校园里,被无数具体的冒犯一寸寸锻造成的冰冷铠甲。
她的青春记忆,总是伴随着黏腻的视线和下流的哄笑。
那些男同学似乎永远学不会尊重。
他们的情绪脆弱得可笑——一点微不足道的拒绝就能让他们瞬间"破防",继而用最龌龊的方式报复。
他们的手总"不小心"蹭过女孩的胸部,在楼梯转角"意外"地挤压女生的身体。
更恶心的是他们聚在厕所门口,对着进出女生吹口哨,甚至偷窥女厕所隔板下的缝隙。最令人作呕的是他们明目张胆地造黄谣,用"婊子""破鞋"这样肮脏的词汇给女生贴标签。
他们的暴力是全方位的——不仅是推搡挑衅,更是弥漫在空气里每一句污言秽语,那种试图用声量和体格碾压一切的野蛮,让她从生理上感到反胃厌恶。
正是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恶臭沼泽中,女性情谊成了她唯一能呼吸的氧气。
高中晦暗压抑,是慧慧与她紧紧相依。
她们在熄灯后挤在一张床上聊天,在食堂油腻的餐桌下轻碰彼此冰凉的指尖,用沉默的陪伴对抗全世界。
那些无人可诉的委屈和恐惧,只有对方眼中的光芒能够照亮。
她们分享的不仅是心事和笔记,更是在冰冷世界里相互取暖的体温。
这段在荆棘丛中相互搀扶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友谊。
它历久弥坚,是纯粹女性力量的确证——是女性之间特有的理解、坚韧与温柔,在云茵荒凉的世界里筑起了一座永不陷落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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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月亮像一块冰雕,孤悬在漆黑的夜幕中,清冷的月光如霜般倾泻而下,将河面镀上一层银白的寒光。
云茵站在岸边,望着那片被月光照得透亮的水域,慧慧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的。
云茵瘫跪在泥泞的河岸,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了夜的寂静:“慧慧!你在水里冷不冷啊!”寒风卷着水汽抽打在她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想象着好友沉入这刺骨的漆黑中时,单薄的衣衫被水流裹挟,那该是多幺彻骨的寒冷,多幺窒息的绝望。
三年前那场血色噩梦终于落幕——苏耀连数罪并罚今日被执行死刑,而沈家锐,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呼吸。
三年,足够让一个植物人的肌肉萎缩成枯枝,足够让一个凶徒的罪恶在漫长的折磨中腐烂殆尽。
“你在天上安息吧!”她仰头望向夜空,月亮清冷如旧,像极了高中时她们偷偷爬上学校天台看到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的慧慧总爱笑,眼睛弯成月牙,说以后要和她一起开一家书店,养一只猫,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欺负。
可后来呢?后来她被命运逼到绝境,没能活到二十岁。
她想起高一那年冬天,寒风蚀骨,慧慧就会搓热双手,贴住她冰冷的双手温暖着。
"冷死了冷死了!"她嘴里抱怨着,却把两人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
布料内衬残留着体温,慧慧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手上的冻疮。
只是再没有人,会在寒风里用温热手掌温暖她冰凉的手。
夜风吹散了她眼角的湿意。
“结束了。”她说。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真正结束——比如记忆里的慧慧,像是刻在心底的一道伤疤,永远不会愈合。
月光依旧冰冷,而她的复仇,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