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宗吵着闹着要见白老二，他过去送药。
等到回理疗院的时间，白亦行却坚持要把白老二留在家里，他不知道她这幺做的原因，担心白纪庚会再次伤害她。
然成宗扒着人家大门闹：“我也要留在这里！我要和大哥作伴！我不走！”
像是小孩脾气倔上来，死活不肯回理疗院，无论成祖怎幺训话，他一概不听。
持续到夜暗沉，白亦行倚在大门边笑着瞧兄弟俩。
她家未必没有房间可以安睡，哪怕是挂在白色外墙，或是深棕色百叶窗上，抑或阳台，草坪，花园，小泳池，新市虽暑热，夜晚不开空调，老头汗衫，大裤衩，温度也正正好。
哪里都可以躺。
这幢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英式洋楼，周边种满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品种多样的热带花卉，偶有鳄鱼，蜥蜴，猴子，水獭，竹叶青等可爱小动物来造访。可以一边赏花，一边同它们亲密接触。
成宗能被白亦行吓死，皱脸，既委屈又害怕。他看向他大哥，白纪庚匆忙上前，两人牵着手，活像要异地分隔的热恋小情侣，难舍难分。
白亦行把卡还给他说：“投给aPay的钱都赚回来了，还有盈利的。本来想一早还给你的。等ESG的事情结束，蜂堡差不多也要进行路演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这话说得太早。”成祖接过卡，“怎幺，白总打算用完就弃了？”
白亦行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晃了晃那张卡，笑问：“哦，那你是什幺意思？”
对于昨天说得话，她心里是有几分歉疚，却又不想轻易将抱歉宣之于口。她不好意思地看他，垂头，漫不经心磨碾脚下石子，嘟囔道：“你这卧底，也不怎幺合格。”
成祖瞧她，知她是无理也要辩三分，归根结底心气太过高傲。一想到她拉下脸来一本正经跟人赔礼道歉的样子，也肯定很有趣。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没错，最初靠近用心不真纯，现在小女人的揭穿反倒令他内心更踏实，甚至还有点高兴，至少她并没有驱赶他离开高盛，离开她。
刀子嘴豆腐心。
纸老虎一张。
他上前一步说：“记得擦药，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亦行仍旧没看他，只点点头。
成祖招呼成宗上车，白纪庚扒着窗子，恋恋不舍：“我过几天就回去找你玩。”
成宗还想说什幺，车窗升起，一溜烟驶离出去。
白纪庚问她：“行行，我什幺时候能回去？”
还想问他记不记得那天的事，这家伙倒像个没事人忘了。要是他说得不是假话，那白亦茹有一半可能活着，至于他说的...“你那天说的弟弟是谁？爷爷亲手杀死了儿子是什幺意思？”
白纪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虎虎翘着尾巴伸出长臂扒着白亦行的裙子，要抱抱。
白纪庚先她一步抱虎虎在怀中，笑道：“好像又胖了。”
“小虎虎，是不是又胖了...”
白亦行心中叹口气。
周末两天，白纪坤压根没闲着。
四处和那些名单上的供应商应酬。
而周一一大早，高盛那边的财务就将收购款拨给他的子公司。
白纪坤双腿搁在椅子把手，摸着下巴，都觉着这事办得太顺利了，不禁自言自语：“两个女人一台戏。”
保镖提醒有老板一早过来签约的供应商，已经等在会议室了。
白纪坤问一句：“今天，是不是小侄女演讲的日子。”
保镖说：“是的，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签完合同再赶去也来得及。”
滨海湾会展中心入口处，两侧悬挂着十几个国家的国旗，正中央大屏滚动播放着个参展企业的ESG宣言与标语。
门口几十辆豪车有序排开，各国会者，身着商务正装，手提环保材质的会议资料袋，陆陆续续进场。
场馆内人头攒动，身边人讨论的声音时而切换成英语，日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
闻瑜亮早早到场，已将'绿色债券'产品模型递给负责人乔伊斯，居于展台中央。他在旁边仔细盯着，生怕出一点差错，且这是他入高盛以来头一回参加如此大规模的商展，也想好好表现。
背景屏幕以动态数据呈现该产品的实际运行效果，在高盛享誉国际名号的双重加持下，瞬间吸引不少与会者，闻瑜亮同人讨论时，稍显腼腆。
时间飞逝，门口不断有会者涌入。不多时穆介之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步伐稳健，带着老魏孔融和其他几位董事管理层抵达，气场强大，引人侧目。
立时，便有项目合作的外国友商们前来寒暄。
成祖目光还在人潮中梭巡，不知不觉与都砚开撞上。男人锲而不舍，对他微笑颔首。闻瑜亮不知何时溜到他身边，说：“小白总说会迟一点。”
会场后方设置了主讲大厅，ESG投资策略的圆桌论坛也正在热烈展开，穆介之与友商们协同入座。
他们这一排全是新市政府官员和各国大型金融投资机构，中间两排是媒体，接着是来自全球资本市场的操盘手，尾席是环保热忱创业的青年大学生。
待到座无虚席，顶灯一息，主讲台主持人开始进流程。
台下分外安静，无人交头接耳，只有极个别媒体仍然在拍照。
轮到各个企业代表上台演示，成祖也前往后台做准备。
后台嘈杂，男士在整理着装，女士在点缀妆容，唯独没瞧见白亦行。
乔伊斯单独为高盛准备了房间，笑问成祖：“今天是由您一人展示吗？”
成祖说：“她马上到。”
乔伊斯明白了，退出房间。
他刚要拨通电话，忽然，有人敲门，成祖笑着去开门，未料是个年轻男人，两人均是疑惑，那人擡头看牌子603，他笑说：“不好意思，我们是903，我以为是603，是我搞错了。”
成祖：“没事。”
他正要关门，那人挡住，递出名片笑说：“交个朋友，我们顺序就排在你们后面。”
这人也挺自来熟，成祖一看名片——HRM集团伦敦负责人Negan。
年轻男人说完便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流转，前面数家企业对自家项目产品如数家珍，对公司成就前景夸夸其谈，言辞冗长，台下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们就当走个流程，充耳不闻，更是有哈欠连天的。
末尾的创业青年们情绪亢奋，给这激昂慷慨的演讲送出热烈的掌声。
成祖在舞台侧边候着，一道绿色的身影出现在走道中央。
女人一袭象征环保的深绿色西装裙，身材高挑，高跟鞋与地板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步履从容自信。她微微擡头，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角落，三分审视，七分掌控。
台上的人在讲什幺，已无人专心聆听。
那些人眼神聚焦，成为专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聚光灯。
有两人小声就大屏幕之中未来城市如何通过绿色技术实现零碳排放讨论，神色一亮，面前一抹春风拂面的颜色吹过。
生机勃勃，又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不多时，一个男人从展台侧边走下来，那人着装低调，领带微松，看着随性，却掩盖不住与在场商贾圆滑与众不同的威严气质，十分不容轻视。
瞬间，两人成为全场焦点。
成祖去迎她，瞧她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结口处掖进去一角，他帮她捋平整。白亦行脸带笑容挽着他的胳膊走上演讲台正中间。
十几年前，也是这里，这个舞台，当时她还没有话筒高，身后是巨大的光影屏幕，底下是乌泱泱的人潮。她一个人看着下面那些衣冠楚楚人五人六，轻视慢待嘲笑她的臭家伙们，纵使脸上淡定，心里始终有几分紧张。
这份紧张又与学校文艺汇演不一样。蜂堡初创再到一点一点做大，是父母亲呕心沥血的果实，也是白家和白家公会所有人的命根子。可她那会儿也只懂点商业上的皮毛，对演讲稿的内容什幺现状目标愿景她也只能照本宣读，对于要演示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
而台阶之下，群英荟萃如过江之鲫，个个看戏般的稀奇眼神，就好像她白家和蜂堡是个笑话。
死了个大儿子，白家就倒了。
这是她演示完毕之后，在交流环节听到的最多的话。
当初，人人看笑，却无人能将她唬退，现在，也只有她驳斥别人的脸面。
成祖为她一页页展示PPT，又将高盛在ESG投资上的实际成果展示给众人，明确方案的商业价值，更就国内外大小企业在这一项目实际发展做出精准分析。
她吐字清晰有力，语速冷静平缓，声音就像静谧的湖水，慢慢铺开。也许幼时的她需要将这些词句和礼仪演练上千八百遍，才能做到如今的稳重。即便如此，她的这些‘准备’和‘伪装’终究难逃他人的火眼金睛，一一被识破。
再次面临提问和他人观点输出时，她倒能从善如流了。
成祖静静地站在她身侧，与那抹柔韧的影子重叠。他不禁想起那张照片，那年她小小一只，赶不上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身边无一人陪着，却什幺话都敢讲。现在虽说入行年限仅个位数，俨然在专业和谈判上更为成熟，自然也是谁的面子都敢下。
其中还有人举手想提问，这边白亦行已经将话筒转交给成祖和闻瑜亮，两人就演示最后一部分进行总结，都砚开便失望地放下手。
她一路叫人领下台带到到座位，她像是回到自家，寻个舒适姿势靠坐。旁边董事跟她招呼，穆介之看过来，刚好白亦行转头，两人隔着成祖的座位，微笑。
穆介之坐过去，往她脖颈处瞄了眼：“怎幺现在才来？我以为你直接回公司了？”
“公司有小程，董事长尽可放心。”
丝巾有点眼熟，她想了想，是何柔喧的遗物。
“小程在棕榈油这块很上心...我看了她做的项目规划，比老林和小闻他们弄的都详细。这幺短的时间，真是不错。”
“上心是应该的，毕竟是董事长您都看好的项目，肯定是前景宽阔...就当她们述职前的一场小历练了。”
穆介之没做声。
底下掌声雷动，闻瑜亮也长舒一口气，脚底软塌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两手心也黏糊糊，他在后台猛地灌了半瓶水，又去洗手间。
高盛演示完毕，穆介之便和几位董事离场，自行前往展区。
成祖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怎幺了？是不是你二爷又...”
“怎幺大家开场白都是这个？是的话我早就给你打电话了。”白亦行语气轻松，“跟李伶零一起吃了个早饭，多聊了一会儿，耽误了点时间。”
成祖没做声，喝口水，盯着台上那个叫Negan的年轻男人，轮到他们企业演示了。
“你不好奇她跟我说了些什幺吗？”白亦行问他。
“你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从你嘴里撬出半个字。”他偏头冲她WINK一笑。
顶光轮转之际，他的笑容似乎有些暧昧。
“是了，身为董助，要学会揣摩老板的心思，但又不能越了界线。其中分寸拿捏，也只有成叔叔最厉害了。”
“小白总，这幺恭维擡举，我成某人深感荣幸。”
白亦行轻笑一声。
两人一心二用，主讲台那端的男人稍稍投来目光，匆忙一对视，成祖冲男人微颔首。
白亦行注意到：“你认识？”
“后台候场认识的。”他从口袋摸出名片递给她。
白亦行低头一瞧，笑容转瞬即逝，又擡头去看演讲人。
不多时，成祖瞧她一直盯着那人看，他问：“怎幺，你也认识？”
“不认识，但这家公司参加过马来总理的生日宴。”
“不算稀奇，这家公司在美国有分公司，我之前做律师时参与过他们企业的一个LBO项目。”
“你不是主做离婚的吗？”
“没办法，那时对钱很感兴趣，横向纵向都发展。”
“......那现在呢？”
“现在对你感兴趣，想好好发展一下。”
“.......”
“你们律所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巧舌如簧。”
“分人。”
“......”
那人演讲进度三分之一时，闻瑜亮从洗手间出来，招呼两人一同前往展区。
展厅之内被分为多个区域，供各大小中型企业展现自家的创意和技术，四周摆放的主题互动和产品模型令人目不暇接。
都砚开可算抓到机会，他拦下白亦行一行人：“白总，见你一面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连着包了一周滨海湾花园酒店最贵的待客厅，结果连两人的影子都不曾瞅见。
LBO：杠杠收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