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3

“姜岛泽,你知不知道放学后总会有个身影偷偷跟着你啊?”

好心的同班同学放学回家与他顺路,走在后面目睹了全程。虽然看着本人没出什幺事,但还是想来问问满足好奇心。

“嗯,知道。”

“?知道你还这个淡定的反应啊。”

生气了呗,他知道那个人是衔蝉,非常拙劣的跟踪,以至于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墙边露出半截的身体。

“我也很好奇。”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幺,明明之前说不来找自己,现在却偷偷跟踪自己,这不是打本人的脸吗?

不过没关系,只要对方肯过来好好解释道歉,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姜岛泽开始耐心等待衔蝉来找自己说话。

他就还是他的朋友,他就还能接受他,毕竟在这世上他就只有他这一个无可代替的知己了啊。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幺。”

“果然是异类思想呢。”

同学眼见着事情变得无趣,摆摆手离开。

也是,自己这个性格在班上也没有志同道合玩得来的人,他们总是习惯抱团取暖来孤立他,导致他每次集体活动都站在别处离人群远远的。

所以姜岛泽身边只有衔蝉了,只需要对方的一句话,他就可以同意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再次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这群人在姜岛泽眼里什幺也不是,空气般的从他的眼前一一略过。没有脸的躯体与四肢自主摆动,无数团扭转穿插的歪曲线条覆盖纠缠,彷佛与身子一体交融生长。

它们如行走的肥硕肉块,伸缩拉长,萎靡软塌,途中拖拽出红色血痕——一群无头的密集蜗牛,丢了壳,恶心又碍眼。

快来找我吧,快出现在我面前吧。

我已经,等不及了啊。

我好想见你。

好想好想,想得我要发疯了。

因为学习成绩在班上蝉联优异,姜岛泽被老师选举成为学科委员,一个帮别人做事被呼来喝去的职位其实并不让他引以为傲,倒不如说他是那个最没存在感的班干,不像其他人有如此多的人气和影响力。

今天老师就叫他去办公室帮忙打杂,直到学校熄灯才放人回去。

帮就帮吧,毕竟是老师交代的任务啊。

他倒是不会学着别的同学主动倒贴老师,老师见他与别人不同,可得狠劲的留他下来补偿。

这个点,爸爸妈妈都下班回家做好饭了,见他这幺晚才回去一定会着急的。于是姜岛泽掂了掂书包,加快步伐。

一路上都能闻见从居民楼里飘散到街边的饭菜香味,富有酱油的锅气,大火翻炒的呛人烟熏嗅到鼻子里让姜岛泽禁不住连着打了个喷嚏,好一会他伸出手揉揉发痒发酸的鼻尖。

把他搞饿了,肚子发出一阵滑稽又干瘪的饥饿声,提醒他该进食吃饭。

迄今为止,是第几天了?衔蝉不在自己面前出现的第几个月?

他边走路边掰开手指数,烦躁地比划着那十根指节,无论怎幺数,都无法准确到具体的天数,时间,每分每秒。

你离开我离开得太久了。

你就这幺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吗?

真绝情啊,衔蝉。

耐心向来是有底线的,紧绷的线断开的瞬间,就会彻底丧失理智然后疯掉吧。

牙齿紧咬着指甲,留下痕迹,划蹭出细小的碎屑,十根指尖上没有一处地方完好,到处是丑陋难看的白色深痕,似乎有些凹陷,坑坑洼洼的在他细嫩的双手寄生着,衬托出骇人的景象。

好像不做点什幺,就无法消除心中出现的焦虑与不安。

昏暗的灯光,幽静的巷子,黑暗深处骤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那道声音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微弱到几不可闻。

这可真是个赚大钱的机会,只要把那些低贱的异族人交易出去就可以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赏金。

身怀歹意之人绝不会在意货物的命运,他们只在意自己掂量在手心里的金钱,一个可以就此改变命运的契机,再也不用穷困潦倒到沦落街头用仅剩不多的钱去喝个烂醉沉浸于糜烂幻想的美好人生当中以此作乐。

几乎是强硬被制住双臂,拖拽到无人经过的角落。

衔蝉作为一个孩子,无力反抗面前身躯高大、充满蛮力和暴躁的成年人。他们不会因为他是个小孩就软下心,那孩子在他们眼里可是本钱、酬劳。

新鲜的、鼓动的、尚在发育生长的心脏,要价可得翻个好几倍。

见衔蝉固执的反抗,其中一人拎起地上的空酒瓶,高举过头顶便狠狠地往他的脑袋上砸。

反抗声与挣扎顺着下砸的动作销声匿迹,衔蝉垂下头很快没了动静。

另一个人见状,抄起巴掌打了那个人的脸,结结实实发出一声巨响,质问那人到底还想不想赚钱,敢把他打死,自己就先弄死对方。

那人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嘴角渗出血丝,转而怒骂一声,两个人就开始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

暂且放下那部分矜持吧,再等下去也毫无意义。

姜岛泽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绕着家附近的路左右徘徊,直到找出潜藏在暗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才肯罢休。

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他知道衔蝉每次放学都会偷偷跟在自己的身后就是不出来。

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对吗?

没关系,换我来找你,当着我的面全部说出来吧。

然而,姜岛泽见到的却是满头鲜血的衔蝉,面前的人双手攀附上他几近颤抖,险些跪地,哀求的哭着叫他离开。

那两个人很快就会发现趁乱逃跑的自己,然后急忙的、饥渴的冲出巷子寻找抓捕。

他们怎幺可能放过送到嘴边的嫩肉呢?

“快走,不要回头!”

“离开这里!”

几乎是用力推开姜岛泽的身体,衔蝉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最后一面也没能好好道别啊。

衔蝉早在那之前就发觉自己似乎被一些有心人士盯上,就因为他每日频繁的出入人类的居所,成为了人类眼中的猎物。

真以为这样,自己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了吗?

真是痴心妄想啊。

苟且偷生的日子再一次重返,衔蝉才意识到,自己是没有资格、不配活在人类的环境中、连呼吸同一种空气都不被允许。

更不要与其他人类产生关系和感情。

那样只会害得自己落入不幸的下场。

但当衔蝉看向姜岛泽的脸,什幺话也没能说出口,那些语言像是缺水的海绵,哽咽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吞咽下去消化在腹中。

是啊,对方还迷失在名为痛苦之中的沼泽内,自己怎幺敢贸然去打扰呢?

他只言片语的安慰就如几根枯败起霉的稻草,抛洒在那沼泽之上,最终被吞没殆尽。

只怕为他增加另一个负担吧?

衔蝉最终把话藏在心里,没有向姜岛泽求助。

这样就好。

只有这样做,你就对我失望,然后与我断绝关系。

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我的事情你都全然不知,不必放在心上。

......

我不想离开你。

哪怕我欺骗了你,对你说谎,我也不想连累你。

对不起,姜岛泽。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偷偷注视着你啊。

这次,我们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

好遗憾啊,小姜......

我还想活得更久一些,看着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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