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深灰色床单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竹也再次醒来时,卧室里只剩她一个人。身侧的位置空了,残留的暖意和清冽的雪松苦柠香也已淡去。
身体深处传来清晰的酸软感,隐秘部位的微痛提醒着昨夜和今晨的激烈。她坐起身,米白色的纯棉睡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公寓里很安静。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薄盏已经换好了熨帖的衬衫和长裤,额前的碎发带着刚洗漱过的微湿感。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床边递给她。
“醒了?喝水。”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眼神落在她睡乱的头发和泛着粉晕的脸颊上时,似乎柔和了那幺一丝。
竹也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小口喝着水,避开他的目光,喉咙有些干涩。
“我叫了外卖,在客厅。洗漱完出来吃。”薄盏说完,没再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留下门半敞着。
竹也放下水杯,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却透着某种被滋润后光晕的脸。她撩开睡裙的领口,锁骨往下,白皙的皮肤上散落着几处清晰的深红色吻痕,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
腰间被薄盏用力握过的地方,指印般的淡红还未完全消退。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痕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协议。
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那灭顶的快感,还有清晨他体贴的顾及和此刻这杯温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乖乖“兑现”协议里的约定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快速洗漱完。走到客厅,薄盏正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精致的港式点心。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和另一份未动的餐点。
竹也坐下,沉默地拿起筷子。虾饺晶莹剔透,烧卖香气四溢,还有一小碗温热的皮蛋瘦肉粥。粥里零星点缀的葱花已经被挑出来,堆在餐盘一角。她拿起勺子吹了吹送进口中。
薄盏把自己面前那份没有葱姜的蒸凤爪推到了她手边。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薄盏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车子平稳地驶向员工公寓的方向。周末清晨的街道车流稀疏,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薄盏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冷硬。竹也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街景,身体残留的酸软和心头的纷乱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公寓楼下,薄盏停好车。
“好好休息。之后补课继续。”他解开安全带。
竹也低低“嗯”了一声,推门下车。薄盏没再说什幺,等她走进单元门,车子便掉头驶离。
推开家门,浓郁的药材香气混合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小也回来啦?”林慧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笑,“考得那幺好,妈给你做了好吃的!当归炖乌鸡,黄芪蒸排骨,还有你最爱的山药莲子羹!快来,刚出锅!”
餐桌上果然摆得满满当当,都是温补的药膳。竹也看着母亲忙碌而欣慰的身影,心头那点因为协议和薄盏而产生的情绪,瞬间被浓烈的愧疚淹没。她帮母亲端菜,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笑着应和母亲关于考试和成绩的询问。
晚上洗澡时,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竹也低头,清晰地看到胸前、腰间那些暧昧的痕迹在热水浸润下显得更加红艳。她指尖拂过锁骨下方一处被吮吸得格外深重的红痕,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被薄盏唇舌和手指点燃的细微颤栗。
镜子里,少女的脸颊在水汽中泛红,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困惑与羞赧。她猛地移开视线,用力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仿佛要擦掉所有不该有的印记和念头。
……
周一,期中考试带来的紧张氛围早已散去,但竹也数学考了112分的消息,却在文科班和部分理科班传开了。
“啊啊啊!小竹子!快说!薄盏给你开的小灶真有用啊!你真的很牛!这进步也太神速了吧!”早读课刚结束,夏晓就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竹也的胳膊,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大得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竹也脸颊微热,把桌上的数学试卷叠起来:“他…是帮我补了错题。教了我一些方法。”
“补错题?!教方法?!”夏晓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凑得更近,“就只是这样?没点别的?我可是你们‘盏中竹’CP的头号粉头!论坛上多少姐妹嗷嗷待哺等着我投喂新糖呢!快说快说,有没有新进展?”
竹也被她问得招架不住,抽出自己的胳膊,拿起水杯作势要喝水掩饰:“别瞎说…哪有什幺进展,就是同学。”
夏晓看她这副样子,嘿嘿一笑,也不逼问了,只是挤眉弄眼:“行吧行吧,反正我懂!薄盏那种人,行动派!嘴上不说,行动上肯定甜死人!你等着,我这就去论坛开个新帖,标题就叫‘数学112分背后的爱情力量’!绝对爆!”
竹也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跑开的背影,心头的迷茫更深了。行动派?甜?她和薄盏之间,那些在旁人看来没什幺交集的互动,真的能称之为“甜”吗?
这份迷茫很快在校园生活中被薄盏用行动一次次加深。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竹也和夏晓端着餐盘刚找到位置坐下,就看到薄盏和江驰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她们旁边的空位上。
竹也低头吃着饭,小心地避开炒青菜里混入的几粒葱花。刚挑出两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用筷子将她餐盘里所有混着的葱粒和姜丝都夹走了。
竹也一愣,擡头看去。
薄盏正把那些葱姜都拨到自己餐盘的一角,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千百遍一样自然。他眼皮都没擡一下,继续和江驰说着什幺物理竞赛的事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掉一粒灰尘。
坐在对面的夏晓嘴巴张成了O型,拼命朝竹也使眼色,激动得差点把筷子戳到脸上。
竹也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周围似乎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扫过。他…他怎幺能这幺自然?就像她是他理所当然的所有物,她的忌口他记得清清楚楚,处理得也理所当然。这算协议的服务延伸吗?
下午体育课结束,竹也出了一身汗,走到操场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矿泉水。她拧开瓶盖,刚仰头喝了两口,一只熟悉的手就从旁边伸过来,无比自然地拿走了她手中的瓶子。
薄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他看都没看,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冰水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一滴,他随意地用手背抹掉,然后把还剩小半瓶水的瓶子塞回她手里。
“走了。”他说完,转身就朝教学楼走去,留下竹也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带着他唇温的瓶子,瓶口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夏晓从后面扑上来,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啊啊啊!间接接吻!他喝你的水!还那幺自然!甜死我了!小竹子!这还不是糖?这简直是糖山!”
竹也看着薄盏挺拔的背影汇入人群,心跳得毫无章法。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幺?这些看似亲昵的小动作,是他一时兴起,还是…协议之外,掺杂了别的东西?
放学后,薄盏出现在了图书馆门口。竹也抱着书走过去时,他已经靠在一排书架旁等着,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英文原版的物理期刊。
“这边。”他看到她,下巴朝靠窗的一个空位扬了扬。
两人在安静的角落坐下。竹也摊开数学错题本和练习卷,开始刷题。薄盏就坐在她对面,长腿在桌下伸展,几乎能碰到她的。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专注地盯着她做题,而是翻开了那本物理期刊,偶尔用修长的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留下细微的沙沙声。
更多的时候,他似乎在走神,目光落在窗外,或者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条在斜阳下泛着温润光泽的复古银链,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链尾的小坠子。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偶尔擡眼,目光扫过她蹙眉思索的侧脸,或者她因为解出难题而微微放松的肩线,眼神深邃,看不出具体情绪,但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竹也的心跳,在他每一次擡眼时,都会漏跳半拍。她努力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函数题上,却总感觉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缠绕着自己。
这种沉默的陪伴,这种理所当然的存在,比那些亲昵的小动作更让她心慌意乱。他明明什幺都没做,却好像在她周围画下了一个无形的圈。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近黄昏。薄盏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下次,”他忽然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低沉,“再做点桂花糖糕吧。”
竹也脚步顿了一下,擡头看他。
薄盏的视线落在前方,侧脸线条依旧冷峻,只是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颗不太明显的虎牙一闪而过。
“上次的,”他顿了顿,声音没什幺起伏,却又像带着点别的意味,“糖放少了点。”
竹也的心,像是被什幺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一切,究竟算什幺?她攥紧了书包带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城市的灯火,也映满了理不清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