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自然而然”的暧昧侵扰变本加厉。
上午第二节课间,竹也拿着水杯去教学楼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刚接满转身,薄盏的身影就堵在了狭窄的过道口。他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几份竞赛卷子,很自然地侧身让她过去,手臂却像是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温热的触感和那股清冽的苦柠雪松香瞬间将她笼罩。
竹也身体一僵,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她低下头快步走回座位,耳根发烫,根本没注意到薄盏在她擦身而过时,唇角那抹极淡的笑。
中午食堂,竹也和夏晓刚坐下,薄盏和江驰的餐盘就落在了旁边的空位。薄盏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把竹也那份还没来得及挑拣的炒青菜拖到自己面前,筷子在里面翻检了几下,利索地把所有葱段和姜丝都夹出来,丢进自己餐盘角落,再把青菜盘子推回她面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眼皮都没擡一下,继续和江驰讨论着什幺赛车改装。
夏晓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竹也的大腿,疼得竹也差点叫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忍痛,脸憋得通红。
周三下午,全体教师例会,学生们按班级留在教室上自习。夏晓一把拉住准备回班的竹也:“教室里闷死了,走,去图书馆!清静!”
两人抱着书本溜进了图书馆。下午的光线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排列整齐的书架和长桌上投下斜长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和灰尘的味道,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习题册。
刚坐下没多久,图书馆门口的光线就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薄盏和江驰也来了。江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们,立刻拉着薄盏往这边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竹也她们耳朵里:“哟,盏哥,这幺巧!竹也同学也在啊!”
薄盏没理江驰的咋呼,目光扫过竹也旁边的空位,径直走了过去。
夏晓立刻在桌子底下猛掐竹也的大腿,用口型无声地尖叫:来了!来了!
竹也屏住呼吸,低头假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数学练习册,心脏却咚咚直跳,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
薄盏拉开竹也旁边的椅子坐下,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带来的气息瞬间占据了竹也周围的空气,雪松苦柠的冷调香强势地侵入她的鼻腔。
江驰笑嘻嘻地坐在了夏晓旁边,也摊开一本物理习题册,然后故意大声指着其中一道题问薄盏:“盏哥!救命!这道题啥思路啊?完全看不懂!”
薄盏瞥了江驰一眼,那眼神带着点嫌弃和“你装什幺装”的意思,懒得理他。他的视线反而落在了竹也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上面一道立体几何的大题,辅助线画得有些杂乱。
薄盏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直接点在竹也的草稿纸上。
竹也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缩了下手。
薄盏仿佛没察觉她的紧张,指尖点在题目中一个关键条件上,声音不高,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却格外清晰:“辅助线作反了。连接CE,不是CF。”他的手指顺着题干往下滑,点在另一个数据上,“这里,角度关系用错了。”
他靠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竹也的耳廓。竹也甚至能看清他手腕上那条复古银链的细节,链尾的小坠子随着他指尖移动轻轻晃动。
夏晓在对面激动地用脚尖踢竹也的小腿,挤眉弄眼,一副快要兴奋得昏过去的样子。竹也脸颊滚烫,恨不得把脸埋进书本里,握着笔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薄盏简明扼要地指出关键错误后,就收回了手,仿佛刚才只是顺手点拨了一下。他靠回椅背,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英文物理期刊,翻看起来,神情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图书馆恢复了宁静,但竹也的心跳却怎幺也平静不下来。他指尖点过的纸面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低沉的嗓音和那股清冽的气息萦绕不去。身边存在感强大的身影,让她根本无法专心于眼前的几何题。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他——他正垂着眼看期刊,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流畅而冷峻,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却又偏偏坐在她身边,离得这幺近。
江驰见薄盏不理他,撇撇嘴,也只好自己埋头苦算起来。
时间在笔尖沙沙、书页翻动和竹也混乱的心跳声中缓慢流淌。
临近放学,图书馆窗外原本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哗啦啦——
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上,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天色迅速暗沉下来,雨水汇成水流,在玻璃上肆意流淌。
“我去!怎幺突然下这幺大!”夏晓看着窗外,有点傻眼,“完蛋,没带伞!”
江驰也擡起头,皱了皱眉:“啧,早上看天气预报还说不准呢。”
薄盏合上手里的期刊,塞进书包。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拿起自己放在桌角的黑色长柄伞,然后直接塞到了竹也手里。
伞柄带着他手掌残留的温热,以及一丝湿冷的凉意,像是刚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这把伞和上次薄盏送她回家时的那把是同款。
竹也愣愣地握着伞,擡头看他。
薄盏脸上没什幺表情,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拿着。”
“那你……”竹也下意识想推拒。
“我和他挤一把。”薄盏下巴朝江驰那边点了点,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他背起自己的书包,看向还在发懵的江驰,“走了。”
“啊?盏哥!我这伞小啊!”江驰哀嚎一声,拿起自己那把明显小一号的折叠伞,苦着脸跟上,“咱俩大男人挤一把伞?淋湿半边身跑回去啊?”
薄盏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门口,回头不耐烦地看了江驰一眼:“少废话。”
夏晓在一旁捂嘴偷笑,用手肘撞了撞还在发愣的竹也,压低声音:“啧,霸道总裁范儿,爱了爱了!还不快走!”
竹也握紧了手中微凉的伞柄,那股熟悉的苦柠雪松香似乎还萦绕在上面。她看着薄盏和江驰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高大的薄盏微微低着头,钻入了江驰撑开的那把小伞下,肩膀果然瞬间就被外面的雨帘打湿了大片深色水痕。
夏晓挽起竹也的胳膊,兴奋地小声说:“快撑伞!咱们也走!小竹子,你闻闻,伞上是不是薄盏的味道?学霸的味道诶!”
竹也脸颊又是一热,没好气地推开她八卦的脑袋:“别胡说!”
她撑开那把宽大的黑伞,和夏晓一起步入雨中。冰凉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伞下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潮湿和喧嚣,却隔绝不了手里这把伞带来的奇异感受。
竹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前面那两个在雨中略显狼狈的身影。薄盏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江驰那把小花伞的全部空间,江驰被他挤得歪歪斜斜,一边努力举高伞盖住两人,一边还在哇哇叫着抱怨:“盏哥!你往里点!我肩膀都湿透了!伞要翻了喂!”薄盏只是皱着眉,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似乎嫌烦地推了推江驰凑过来的脑袋,姿势别扭却又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强硬。
雨水顺着薄盏被打湿的额发滴落,滑过他冷峭的侧脸线条,校服肩膀处湿漉漉一片深色。但他走得很快,目标明确,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狼狈。
竹也看着那个在雨幕中挺拔而略显潮湿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这把干燥、宽大、带着他气息的伞,心口那股理不清的困惑和酸涩,似乎又被一种带着暖意的气泡悄悄顶起,轻轻摇晃。
回到员工公寓,母亲林慧还在酒店工作。竹也放下书包,走进小小的厨房。案板上放着母亲买好的新鲜桂花、糯米粉和粘米粉。
她洗净手,挽起袖子,开始揉面。蒸腾的水汽氤氲开来,带着桂花特有的清甜香气。
面团揉好,压平整形,撒上金黄的干桂花。竹也拿起装细砂糖的罐子,舀起满满一大勺雪白的砂糖,均匀地洒在桂花点缀的洁白糕体上。
指尖不小心沾了点糖粉,她下意识地放进嘴里舔了一下。
很甜。
比上次,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