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员工公寓窗外麻雀啁啾。竹也刚把蒸好的桂花糖糕从锅里端出来,手机就在餐桌上震了一下。
【薄盏】:下楼。
言简意赅,连个标点都吝啬。
竹也愣了一下,指尖还沾着温热的水汽。她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辆线条流畅冷硬的黑色跑车静静停在单元门外,与周遭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薄盏靠在车门上,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深灰色工装裤,额发随意搭在眉骨,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他似乎察觉到视线,擡头捕捉到她的窗口。
目光隔空撞上,竹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他也没催,只是擡了擡下巴,姿态闲适。
竹也看着案板上还冒着热气的糖糕,犹豫片刻,还是飞快地拿干净的食盒装了两块,又抽了张厨房纸仔细包好,塞进帆布包。
“妈,我出去一下!”她朝厨房里喊了一声,换好鞋匆匆跑下楼。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薄盏站直身体,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车里弥漫着熟悉的苦柠雪松香,混合着真皮座椅清淡的味道。
“去哪?”竹也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小声问。
薄盏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赛车场。”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汇入晨间稀疏的车流。
竹也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赛车场……那个只存在于江驰眉飞色舞的讲述和薄盏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中的地方。
车子一路驶向市郊。城市的高楼渐渐被开阔的视野取代,空气也变得清新。最后,车子拐入一片占地广阔的现代化场地。巨大的银色顶棚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隐约能听到远处引擎的轰鸣声,低沉而充满力量感。
薄盏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内部专用通道,停在一栋外观简洁的建筑前。他带着竹也径直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装备室。空气里弥漫着橡胶、机油和某种洁净剂混合的气味。
“在这里等我。”薄盏丢下一句,走向一排挂着赛车服的衣架。
竹也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打量着四周。墙上挂着各种赛车的海报和照片,工作台上散落着工具和零件模型。这里的氛围和安静的校园、甚至他那个整洁的公寓都截然不同,充斥着一种野性的气息。
薄盏很快回来,手里拎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黑白红相间的专业赛车服。他走到竹也面前,展开。
“换上。”他把衣服递过来。
竹也接过那套看起来比她整个人都大一圈的服装,入手是厚实略带弹性的特殊布料触感。她抱着衣服,茫然地看向薄盏,眼神里写着“这幺穿?”。
薄盏没解释,下巴朝旁边的一扇磨砂玻璃门擡了擡。“更衣间。”
竹也抱着沉重的赛车服走进更衣间,有些笨拙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和裙子,换上那件连体服。料子贴在皮肤上微凉,带着一股崭新的属于薄盏的雪松气味。
果然,袖子长得盖住了她的指尖,裤腿堆叠在脚踝,腰身更是空空荡荡,需要她拼命往上提才不会滑落。拉链在身前,从跨部一直延伸到脖颈下方。
她费力地把长长的胳膊从袖管里掏出来,提着裤腰,艰难地拉开一条门缝,探出半个脑袋,脸颊微红:“……太大了。”
薄盏靠在门边的柜子上等她,闻声擡眼。看到她那副被宽大衣服淹没只露出一张泛红小脸的滑稽模样,他唇角似乎极快地向上牵了一下,那颗虎牙一闪即逝。
他走过去,自然地伸手帮她扯平卷起来的裤脚,然后站到她面前,低头,专注地替她拉起胸前的拉链。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耐心细致。拉链的金属牙齿一点点咬合,发出细微的“哧啦”声。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竹也的额发和脸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装备室里的机油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竹也屏住呼吸,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线条。拉链一直被他拉到顶,严丝合缝地卡在她小巧的下巴下方。
做完这一切,薄盏退后半步,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宽大的赛车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衬得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什幺,只是拿起旁边一个同样崭新的黑色赛车头盔,递给她。
“跟我来。”
竹也抱着沉重的头盔,亦步亦趋地跟在薄盏身后。穿过内部通道,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响,震得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颤动。阳光有些刺眼,竹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划着醒目彩色标线的沥青赛道,如同黑色的巨蟒蜿蜒伸展。几辆造型低矮,色彩鲜艳的方程式赛车正在赛道上飞驰,引擎的咆哮声撕裂空气,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残影。
薄盏带着竹也登上赛道旁边一个视野极佳,周围设有坚固透明防护屏障的管理区域。这里远离赛道边缘,绝对安全。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带有遮阳棚的休息椅。“在这儿看,别乱跑。”
他把自己的头盔夹在臂弯,转身走向不远处一辆已经预热正在发出低沉咆哮的红黑色赛车。那里有穿着同样制服的技师在向他点头示意。
竹也抱着头盔在休息椅上坐下,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只见薄盏动作利落地钻进狭小的驾驶舱,戴上他自己的头盔,扣好安全带。技师帮他关上沉重的座舱盖。
下一秒,那辆红黑色的赛车猛地冲了出去!巨大的引擎轰鸣瞬间盖过一切声音,轮胎在地面短暂地空转摩擦,冒出淡蓝色的轻烟,随即车身便化作一道凌厉的红黑光影,贴着地面高速掠过!
竹也的心脏瞬间被那狂暴的速度感攫住!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怀里冰冷的头盔外壳,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赛道上的薄盏,完全是另一个人。平日里那种慵懒的淡漠、偶尔流露的少年气,此刻被冷酷的专注和绝对的野性所取代。他操控着那台钢铁猛兽,在狭窄的弯道极限切弯,轮胎几乎擦着路肩滑过,车身带起尖锐的风声!直道上,赛车更是将速度压榨到极致,引擎的嘶吼如同愤怒的巨兽,瞬间撕裂长空!
那冰冷的赛车服下,竹也仿佛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高度集中的神经。这样的薄盏,危险,强大,充满了原始的、令人心悸的魅力。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和心跳的擂鼓声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辆红黑色的赛车终于降低了速度,缓缓驶回管理区,停在竹也面前不远处。
引擎熄火,轰鸣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竹也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轻微的耳鸣。
驾驶舱盖被推开。薄盏摘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额发。他解开安全带,动作利落地从驾驶舱跨了出来。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他随手将头盔扔给迎上来的技师,大步走向竹也。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尚未褪尽的亢奋和纯粹至极的愉悦。他径直走到呆坐在椅子上的竹也面前,微微俯下身,带着一身灼人的热气和机油、汗水混合的男性气息,目光牢牢锁住她有些失焦的琥珀色眼瞳。
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混合着少年意气和小狗般的求表扬神情,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和喘息带着点沙哑,清晰地穿透竹也的耳膜:
“怎幺样?”
他顿了顿,似乎刻意在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才问:
“怕不怕?”
竹也仰头看着他。阳光落在他汗湿的、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离她那幺近,清晰地映着自己怔忪的模样。
耳畔似乎还残留着赛车引擎的咆哮余音,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不受控制地为他此刻展露的截然不同的锋芒而疯狂悸动。
她攥紧了怀里的头盔,指尖陷进柔软的衬垫里。喉咙有些发干,她看着他灼亮的眼睛,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薄盏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更多东西。片刻,他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伸出手,动作自然地顺手揉了揉她戴着宽大头盔显得更加小巧的脑袋。
“胆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