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七载。
宁远侯府的书房内,熏香袅袅。
十六岁的陈昪之临窗而立,身姿已见挺拔。
他手中执一卷《孙子兵法》,目光却投向窗外庭院。
时值深秋,院中一棵老梧桐树叶尽染金黄。
少女像只欢快的雀儿,追逐着飘落的叶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祎祎,慢些跑。”
陈昪之忍不住扬声道,唇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小丫头闻声转头,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兄长!你看!”
她举起小手,掌心里躺着几片精致的梧桐叶。
陈昪之放下书卷,走出书房。
秋风拂过,卷起他月白色的衣袂。
他蹲下身,与妹妹平视:
“是很好看。但祎祎记得答应过兄长什幺?”
她眨眨眼,忽然想起什幺似的,声音低了下来:
“不可跑太快,不可大声笑,不可让外人瞧见祎祎活泼的模样...”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来,小脸上满是困惑,
“可是兄长,为什幺呀?”
陈昪之轻抚她的发顶,目光掠过她腕上系着的那个雕凤梧桐玉佩——皇帝所赐的订婚信物,眼神微暗:
“因为祎祎是特别的。”
特别到从出生那日起,就注定要活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
她的婚事早已不是家事,而是朝堂博弈的一步棋。
宁远侯府的权势如日中天。
陈靖镇守西北,屡建奇功,边境安宁,万民称颂。
然而盛极必衰的道理,陈昪之自幼便懂。
他眼见父亲每次回京面圣,眉间的皱痕愈深,眼见母亲虽病情稍缓,却仍神思恍惚,常年静养。
而那个与妹妹订下娃娃亲的四皇子皇甫琛,已在朝堂上初露锋芒。
虽年仅十五,却已参与政事,深得帝心。
去岁秋猎时,他一箭射杀猛虎,英姿勃发,令朝臣赞叹不已。
“将来四皇子必非池中之物。”那日父亲在书房中如是说,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陈昪之正沉思间,老管家匆匆而来:“少爷,侯爷来信了。”
陈昪之立即起身,对乳母道:“带小姐回去休息。”
书斋内,他展开父亲的家书。信上除了家常问候,还提及边境局势有变,突厥部落似有异动。最后一行字墨迹尤重:
“朝中近日或有风波,府中诸事谨慎,护祎祎周全。”
陈昪之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看它渐渐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他面色平静,眸色深沉。
少年独立窗前,望着西北方向:父亲镇守的边关,此刻不知是何光景。
而京中这场暗流汹涌的权力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走向书案,提笔蘸墨,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八个字:
“树大招风,权高震主。”
墨迹淋漓,如血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