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陈靖暴毙的消息传回京时,恰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陈昪之正在书院温书,准备来年春闱。
窗外飘着细雪,他手中一方暖炉,温着一壶清茶。
老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时,茶正沸时。
“少爷...侯爷...殁了。”
老管家扑跪在地,浑身抖得如风中残叶。
陈昪之手中的书卷“啪”地落地。
他静默片刻,缓缓起身:
“备车,回府。”
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辘辘声响彻不停。
陈昪之端坐车内,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叩着膝头,一下,又一下。
侯府门前白幡已挂,哭声震天。
妹妹被乳母搂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见兄长归来,她挣脱乳母,扑进他怀中:“兄长...爹爹不要我们了...”
陈昪之轻轻抚过妹妹的发顶,声音平静得可怕:
“祎祎不哭,兄长在。”
灵堂内,棺椁森然。
陈昪之焚香三柱,恭敬叩首,却无一滴泪。
下人们窃窃私语:“小侯爷当真冷情...”
跪在他身边的少女却看见,兄长袖中的手早已掐得鲜血淋漓。
是夜,风雨大作。
陈昪之独坐书房,面前摊着父亲临终前送来的最后一封家书。
信上字迹潦草,只寥寥数语:
“边关有变,恐遭不测。若吾有事,护好祎祎,远离皇室。”
烛火摇曳,在他眼中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陈栖梧抱着枕头站在门外,小脸苍白:
“兄长,我怕。”
陈昪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
“怕什幺?”
“梦见爹爹浑身是血...”她哽咽道,“还说‘快逃’。”
陈昪之眸光骤冷。
他轻拍妹妹的背,哼起幼时的摇篮曲。
待她睡熟,方才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枚兵符——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次日,四皇子皇甫琛亲临吊唁。他一身素服,神情悲戚。
“世伯仙逝,本王心痛难当。”他执香祭拜,目光却瞥向陈栖梧,
“小姐节哀,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本王。”
陈栖梧垂首不语,袖中手微微颤抖。
她不识得眼前这个男子。
皇甫琛又对陈昪之道:“世子年轻担此重任,若有需要,本王可...”
“不劳殿下费心。”陈昪之冷声打断,“臣自有分寸。”
待皇甫琛离去,陈昪之立即唤来老管家:
“加强府中护卫,尤其是小姐院落。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话音方落,忽闻内院传来惊呼:“夫人晕倒了!”
陆氏本就体弱,经此打击,一病不起。
太医来来往往,皆摇头叹息:
“夫人这是心病,药石无灵。”
陈昪之日夜侍疾,眼见母亲日渐消瘦,心中痛楚难当。
这日喂药时,陆氏忽然抓住他的手,目光清明得异常:
“昪儿,你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陈昪之手中药碗微微一颤:
“母亲何出此言?”
柳氏从枕下摸出一枚玉佩:
“这是你父亲临终前派人送来的...”她气息微弱。
话未说完,她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染红了素白中衣。
三日后,宁远侯夫人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