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交卷铃响，我心情好得简直飞起。

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和陈琛同居的公寓收拾行李。

陈琛看我急着回家的样子，开玩笑的语气：“就这幺急着远离我？”

合上行李箱的我对他露出个那有这回事的笑脸，主动亲了他几口。

毕竟头等舱的机票还是他买的。

陈琛捏了捏我的耳朵，表情总算有些满意：“好了，放你一段时间。”

我和他去了机场，航班不同。

等我和他分开后，我深吸了一口寒冬凛冽刺肺的空气，心底那点压抑不住的雀跃彻底放飞。

自由了！

将近一个月的寒假，意味着我可以暂时远离陈琛的身边，回到我熟悉又久违的小城。

回家的飞机上，我的心情是这半年来少有的轻快。

不用再时刻注意他的信息，不用再揣摩他的心情，不用再承受他那没完没了的索求。

我可以做回几天普通的我，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这种轻快，在我拖着行李箱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微妙地瓦解。

家里还是那个家，温暖，却也是真的小。

从前不觉得，住惯了陈琛的豪华公寓后，再回到我这间小卧室，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

妈妈还在用平价护肤品，而我梳妆台上全是动辄四位数的瓶瓶罐罐。

我拿上给给妈妈用，妈妈查了价格后骂我乱花钱。

这是一点小问题，但我发现了好多小问题。

家里的热水器需要烧一会儿才有足够的热水。

我晚上睡觉时，会听到隔壁邻居隐约的电视声，难以入眠。

爸妈刚见到我自然是高兴的，围着我转，说我更漂亮了，皮肤水灵灵的，像换了个人。

姑姑婶婶来串门，也拉着我的手啧啧称奇：“哎呦，小水怎幺变这幺漂亮了！去大城市读书就是不一样啊。”

我本来心里有些窃喜，窃喜于自己只付出了“很小”的代价，却有了这幺多回报。

金钱，物质享受，甚至是外表。

可是妈妈收拾我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昂贵大衣时，说：“看着就不便宜，你啊，上个大学越来越娇气了。”

这句可能是妈妈无意间说出的话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试图重新融入之前有些粗糙的生活。

自己手洗内衣，吃妈妈做的味道欠佳的家常菜，抱着旧笔记本看剧，而不是靠在陈琛公寓那张真皮沙发上用顶配设备玩游戏。

一开始我还有新鲜感，但不过两三天，身体和习惯就开始诚实地怀念起被金钱豢养的安逸。

就在这种别扭的适应中，陈琛的消息来了，不早不晚，刚好在我回家第四天的晚上。

Chen：「想你了，水宝。」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点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

我回了个「嗯，我也是呀叔叔~」

其实并不想。

但他下一句紧随而至：「明天我就会到你的城市。」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冰凉。

「叔叔……我爸妈在，不太方便。」我试图挣扎。

Chen：「不见他们。你出来。」

我不禁恐慌起来。

我怕爸妈知道，怕他们用探究的目光看待我和这个“年长朋友”的关系。

更怕的是，我发现我在离开了那个环境后，会感到难受不适，想要重回他用金钱温暖的怀抱。

最终，我还是找了个“和外地来的朋友聚聚”的借口，在第二天下午惴惴不安地出了门。

他订了本地最好酒店顶层的套房。

我按响门铃，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那种熟悉的、被他完全笼罩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羊绒衫和长裤，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叔叔。”我小声叫他，声音干巴巴的。

他侧身让我进去，关上门。

房间暖气很足，但我却觉得有点冷。

“回家几天玩得开心吗？”

他随口问，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我熟悉的、显得有些渺小的城市街景。

“还……还行。”我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转过身，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似乎看穿了我的不自在和那点隐秘的抗拒。

但他什幺也没说，只是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

几乎同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属于他的转账提示音。

我下意识地掏出来看，屏幕上那一长串零让我呼吸一滞。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项链。

主石是一颗璀璨夺目的蓝宝石，周围镶着一圈碎钻，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价格不言而喻。

“新年红包。”他语气平淡，“项链是新年礼物。”

我看着手机里的数字，又看着那条美得惊心动魄的项链，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的那些恐慌、畏怯，在这一刻，被金钱物质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走过来，将项链放在我手里，冰凉的宝石触感却像火一样烫着我的掌心。

我擡起头，对上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我知道他想要什幺。

几乎是本能地，我踮起脚尖，凑上前，在他微凉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吻。

“谢谢叔叔~”

我的声音恢复了往常在他面前的甜腻。

他接受了这个吻，手臂顺势环住我的腰，将我带向他。

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香气，感受着掌心宝石的坚硬触感，我清晰地意识到——

我完了。

我终究是无法从他堆满财宝的巢穴中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