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宇哲看到妻子这个样子很担心。
父亲和母亲不一样,对千宇哲来说,现在他对这个孩子没有特别的感情,或许生下来之后感情会越来越深,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就是困住他和恩熙的一条绳子,对于他来说跟工具没什幺两样。
他现在完全不在乎孩子,但是他很担心他的妻子。
孕育生命本就是很艰难的事情,对于女人来说,从怀孕那一刻,她的身体就要承受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也承受着孩子带来难受的孕期反应。
千宇哲不想用伟大这个渺小的词去回避妻子的痛苦。他知道自己不配下这个定义,所以从恩熙怀孕开始,他就请了三个专门照顾孕妇的保姆来照顾她。希望能减轻她怀孕的不容易。
不仅如此,生产时医院、医生护士、住院病房等等,也全都安排了韩国最好的医疗资源。生产后的月子中心,也订好是首尔市最高端最悠久的一家,三十年前千会长夫人生完他之后,就住的这一家。
他做不到完全感同身受妻子的痛苦,只能在物质条件下尽可能的补偿她,把自己能给予的最好的都给她。
月份越来越大,恩熙半夜偶尔会起夜,她浅眠,起夜之后就睡不着了。千宇哲看着心疼,去中医院给她开了点孕妇治失眠的补药。
恩熙看都不看,直接剪开倒水池里面了。
千宇哲无可奈何,蹲在她旁边有点讨好地说:“是有点儿苦,你讨厌也正常,没关系,我再去问问有没有味道适口性更好的中药。”
恩熙一言不发,从日本回来之后,她就对他这个人视而不见。
她不跟他说话也没关系,千宇哲可以找话题:“外面下雪了,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嗯?”
恩熙看了外面,雪下的很大,天气预报说这是韩国117年内最大的一场雪。
十二月了,今年已经接近尾声,总以为时间很慢,但已经到了下初雪的日子。
恩熙被千宇哲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的。
千宇哲专门拿出了他们新婚在冰岛蜜月的时候买的羊毛围巾,他的是蓝色的,恩熙的是粉色的。
他妄图用这段他们五年婚姻里唯一美好的回忆,来掩饰现在的支离破碎。冰岛是他的乌托邦,是他人生的暑假,也是他们婚姻里一颗甜蜜的酒心巧克力。
那段日子的幸福,以至于千宇哲在五年之后依然回味无穷。
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雷克雅维克,总要回首尔的,千宇哲也总要面对现实。
路上恩熙的围巾松了,千宇哲又给她重新系了一遍,他们在街头买了糖炒栗子和鲤鱼饼。
雪下的很大,千宇哲怕恩熙冷,买完后就拉着她上车了,又把装着热乎乎的袋子放她手上暖着。
“尝尝看,还热乎着。”他给恩熙剥了一个,递到她嘴边。
千宇哲刚才在看到一对在热恋期年轻的情侣互剥着吃。他不敢奢望妻子给他剥,只要妻子肯赏脸吃他就很开心了。
恩熙不会给千宇哲这个面子,她推开了他的手,不感兴趣的说:“你吃吧。”
“……好。”千宇哲动了动唇,有些苦涩地说。
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努力压下心里那种酸涩的滋味,过了一会儿,才发动了汽车。
他们开车去了南山塔。
站在那里赏雪,能够感觉到雪花像烟花一样在绽放,却比烟花还让人感觉到热气腾腾。或许是因为首尔的冬天,总能嗅到空气中浪漫且萧瑟的味道。
千宇哲抱住了恩熙。
雪下的很大,落在他们的肩头。
妻子的身上冰冰凉凉,但他却久违的感到了温暖。
自从上次窗台争论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接触了。
千宇哲实在不敢让恩熙再情绪激动了,他知道她现在已经很讨厌自己了,他知道恩熙的情绪处在崩溃的临界点里,只是苦于孩子,苦于自己的势力才无法逃离,这个时候只要加一把柴就会把她烧化。他不能再做递火把的人了,从算计申家破产,逼迫她怀上孩子,做圈套来抓她,他已经递了太多次火了,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真的会失去恩熙的。
要很小心翼翼,要看着妻子脸色行事,这样她才不会排斥他,才能维护得了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今天要不是因为暴雪带来的浪漫氛围,千宇哲不敢抱的。
他闻到了妻子身上熟悉的味道,那种清雅的,幽静的香气充盈鼻尖的时候,总能令人感觉到平淡的幸福。
千宇哲早就把洗漱用品都换成妻子的同款,但也无法复刻那份味道,只好贪婪的享受此刻。
这种虚假的温情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秒恩熙就推开千宇哲,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千宇哲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努力抑制住内心如荒野般寂静的悲哀。
从前的妻子,还会跟他吵架,还会向他发发脾气的,不管怎样,至少还会对他这个人的存在有所反应,哪怕是厌恶,也比视而不见要好。
不像现在,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擡头不见低头见,做过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却比陌生人还生分。
这不是千宇哲想要的。
他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想要彼此爱的环境里做爱,想要精神上的共鸣与愉悦,他也想和恩熙像正常夫妻一样彼此相爱。
而不是现在,只能在虚妄的温馨中偷来自欺欺人的爱意。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压下内心起伏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