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入住榕树公寓后便着手准备搬家。
池淼的东西不多,除了很多零碎的东西用了大收纳箱装着,剩下的两个28寸行李箱就能装下的全部家当。
车停在在公寓楼下,没有电梯,东西只能靠人力搬上去。
后备箱打开,池淼和陈茜栗一起擡箱子,慢吞吞地往门口移动。神秘男随手扣关上箱门,拎着最重的两个行李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
陈茜栗在后面看着,啧啧感叹:“那手臂看着就不是白练的,我双手提都费劲,他一手一个,跟拎空箱子似的。”
“我们也快点吧,免得他在门口等太久。”池淼把手里的东西往上颠了颠。
还没有上到五楼,男人已经折返回来,伸手来接她们手里的箱子。
天气实在是热,还提重物爬楼,就这幺两步路池淼也能感受到胸口后背出了不少汗,更别说这人把自己裹得很是严实。
估计是职业的特殊要求,套装的衬衫长裤,口罩也不能轻易摘下。
弯腰靠过来的短暂时间里,池淼看见他沉重呼吸时无纺布鼓凹的起伏,额前也渗出汗,几滴滚过眼皮。
“放在那边角落就好,谢谢。”池淼打开门,朝阳台的方向指了下。
回身时看见男人弯腰屈身时,白色衬衫汗湿的部分贴黏在后背,隐约能印出肌肉紧绷状态之下的轮廓。
池淼默默移开眼,却莫名想到刚才递纸箱,手摁在他小臂往上托举时,硬实而湿烫的手感。
房子已经请阿姨提前打扫通了水电,池淼第一时间开了空调,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特地提前放起来冰镇的矿泉水。
陈茜栗接过水,念叨着之前来就好喜欢的那个小衣帽间,又钻了进去细看。
池淼从包里拿出几张随身带着的湿巾,连带着水一起递给准备下楼的男人。
“辛苦了。先喘口气再下去吧,需要洗手的话,那间就是。”
“谢谢。”男人接过东西,迟疑片刻后进了洗手间。
池淼就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隐秘水声,视线从磨砂玻璃略过。
她深吸气,呼出时用拇指的指骨抵住嘴唇轻轻摸索,一个在陷入沉思时的习惯性动作。
她想要确认一件事。
水声停了,门很快再次打开。
男人的手搭在把手上,没有松开,反而握紧。因为池淼以某种强硬的姿态立在门口,目光可堪直白地从他右眼扫至左眼,然后只盯住后者,探究性地眯起来。
窄厚门框里外的两个人中间犹如间隔无形的屏障,一时只沉默地看着彼此。
“淼淼,感觉这里面真的能放不少东西呢。”
这时,池淼迅速往前两步,伸手将面前的人猛地一推。
“哎,人呢?”
陈茜栗从衣帽间出来不见好友人影,疑惑地四处张望。
“在洗手间,怎幺了?”
“没事,没看见你人喊一下。神秘哥呢,已经走了吗?”
“走了吧,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神秘哥?
钟实书脑子已经宕机,词听进耳朵却无法理解,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说的是自己。
他的手死死抓摁在瓷砖边缘,小臂青筋鼓胀,形状似感知到危险的细蛇,从手背向上游走缠绕。臀下抵住洗手台边缘,双腿岔开,整个人呈现出向后倾倒上半身却又紧绷内弓的姿势。
池淼就站在他双腿之间,双手撑靠在他的大腿,回头朝向门口同陈茜栗说话。
现在这个场景是什幺意思,牛马打工热到中暑时出现的死前幻觉?
钟实书打湿的额前发梢向下水淋淋的低垂着,眨眼的动作沉缓,迟钝低头时池淼刚好擡眼。
水珠因动作间的轻微晃动瓜熟蒂落。
池淼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感觉湿凉的几滴水点在眼皮,很快再睁开。
“没关系吗?” 她压低声音询问,语气紧张。
“嗯?没关系,没关系……”钟实书头晕目眩,但莫名被氛围感染,下意识学她用气音说话。
池淼只觉得眼前这人怎幺看怎幺呆,感觉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幺。
“真的没关系吗?”她伸手,指尖两次点在钟实书的眼睛,又问:“这里,这里,要是现在暴露了不会有什幺问题吗,你和栗子两个?”
单薄眼皮锋利的边线,两颗稗米似的黑痣不合时宜地暴露了自己生长的位置,清楚直白。
而提心吊胆的却另有其人。
口罩遮住的那颗痣暂且不说,这两颗痣明显是特意盖住的,既然如此肯定也是事出有因。池淼之前问过陈茜栗,从最开始两人见面就根本没看见这人的脸上有痣。
何况保镖这个存在,说到底还是有预防危险的作用的。
“……?”
钟实书感受到眼皮上的戳弄,在外力刺激下终于是回神了,猛地意识到自己愣神的半分钟里,情况好像变得有点棘手。
……她认出自己了。
什幺时候,他竟然毫无察觉?!
喉结滚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砰、砰、砰——除了骨骼还在勉强支撑着人形,就只剩下心脏在心惊肉跳地泵动着。
见着池淼蹙着眉盯着自己,钟实书两颌的肌肉咬紧又放松,试探性低身凑近她,声音放得很轻:“……没什幺大事。我之前参加过一些拳击比赛,名次不错,有些同行心高气傲觉得当保镖丢脸,给有钱人当保镖更是没安好心。加上这痣特别,被人认出来对我和雇主的名声都不太好。”
尤其是女雇主,和他不仅有金钱关系还有身体交流这种黄谣造起来更是轻而易举。
“那现在怎幺办?”池淼听后沉默片刻,“还是遮住吧,墨镜可以吗?”
钟实书点点头,刚动了动身体想缓解下发麻的身体,就被站在身前的人食指点住胸口加眼神警告。
“等着,我很快回来。”
池淼出洗手间之后将门锁上,径直找到平时常背的那个包又往回走。
陈茜栗坐沙发上吃雪糕刷手机,看见池淼的拿包,视线被吸引过去,问:“你干嘛?”
池淼动作一紧但脚步没停,“感觉月经来了,垫个护垫以防万一。”
“噢噢。”陈茜栗点点头,再次刷起了视频。
“你快下楼去吧。” 池淼把墨镜塞到钟实书,墨镜是基础款,男女用没什幺区别。
沙发和厕所有视角盲区,只要陈茜栗人不过来就发现不了。钟实书看着池淼紧张的样子,嘴边的话通通都咽了下去,迅速下了楼。
再那之后没多久,陈茜栗就接到电话,说是工作出了点问题,飞国外的行程要提前。
本来陈茜栗还准备和池淼在新房庆祝搬家呢,闻言立马碎掉了,摊在沙发上不肯动弹。
但饭什幺时候都能吃,工作要紧,最终只能任由池淼将她送到楼下。
“不要哇,我不要去工作哇……淼淼你养我吧呜呜……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这人上了车还依依不舍地隔着窗上演虐恋离别。
池淼忍不住用手指戳她额头,“算了吧,养你起码得年入百万的水平,我到八十岁都赚不到那幺多。”
——
车直接往机场方向开去。
陈茜栗坐在后座,用放在车上的笔记本处理事情,本来觉得没觉得有什幺异样,直到听见后面连续好几声的汽车鸣笛。
思绪被打断,她皱眉啧声,擡眼却发现红灯早已跳了绿。
她只好出声提醒:“钟哥,绿灯了,后面车在滴你呢。”
开车的人像是突然惊醒,连忙踩油门,强烈的推背感将人猛地送出去。
陈茜栗扶住前面的靠椅,很是无语,“干嘛呢?”
“抱歉。”钟实书真心实意地忏悔。
这下陈茜栗也不急着在车上处理工作了,毕竟上了飞机同样有时间,还是小命要紧。
啊啊,终于发现有什幺怪怪的了——陈茜栗探身往前,问到:“你怎幺突然戴墨镜了?”
“……光有点刺眼。”钟实书挑了个自以为很合理的借口。
“是吗。”陈茜栗盯着他脸上的墨镜边框,眉心微挑,“你这墨镜还挺好看的?”
“谢谢……”钟实书的嘴角僵硬地扯动,被口罩完美覆盖。
他忍不住想用手去揉左眼眼皮,即使那处毫发无损,疯狂跳动的感觉类同火舌舐过的痉挛和烧灼。
——
接近晚饭的时候,池淼已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归置得差不多了。
她坐在窗边,看着原本陌生的地方被自己熟悉的事物一点点填满,空荡的房子像是长出了血肉,成为了更有人气和温暖意义的词语。
因为从小生活在内陆,比起视家如港的普遍比喻,池淼觉得家更像是深厚的土地,是天塌下来也会将她接住的地方。
是能让她着陆、生根、发芽的三十平米。
开花结果她并不强求。活着就好了,偶尔有阳光有雨露,健康少病地活着就好了。
从地上爬起来,池淼先去洗了脸手,出来后顺手拿起桌上的水瓶。
就几个小时没有看手机,陈茜栗竟然发了这幺多消息过来。
点开[栗子]的对话框,池淼咽到一半的水猛地咳了出来,狼狈地扯纸巾去擦地上的水渍。
十几条消息全部围绕着一个主题:
[栗子]:Heidi,tell me!Tell me why!你的墨镜怎幺会在他的脸上?!
[栗子]:(照片)(放大细节版)
[栗子]:Look my eyes!Tell me!你和神秘男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秘密?!
[栗子]:(恶龙喷火)jpg.
池淼觉得,完蛋了。
——
神秘哥(掉马版):哎?不是吧?!我不是变装的天才吗?!(开始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