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脏

一根烟。

这个念头不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是从喉咙和肺里长出来的,今天附着在五脏六腑上的那层黏糊糊的情绪太多了。

个个都问她懂不懂。

懂个六懂。

她饿了,背包里从饭店打包的生煎如果搁微波炉转三圈,肯定白嫩依旧,咬下去爆汁,但是喻纯阳不吃,也不叫她吃,抱住她的脖子低声劝太晚了别走了。

喘也不好好喘,真想把他舌头扯出来割了五官也捏爆,省得一个劲断断续续厮磨着问什幺会永远爱他吗永远不离开吗。

喜欢听此类怪话,丫癖好真小众。

向莺语从床上走下来,摸到阳台,长海街三米宽特殊景观大阳台,每个定语听着都挺恨人是吧?还有更恨人的——真主子压根儿不当回事,零零散散破木头框子烂纸片子,整个一断井颓垣,没人要的法外飞地。

这真像他。一个什幺都不在意的男人。她瞅着阳台,跟瞅喻纯阳似的——废墟,挺好。废墟不会塌,影响范围有限。她挺欣赏这废墟的某些地方,也挺烦这废墟的某些地方。

午夜的风吹来,凉丝丝的,操!女人倚靠栏杆,惊觉此情此景的一根烟会让她过分深沉伟岸富有故事,乃至天才,她决定琢磨点别的,什幺都行,只要能把抽烟这事儿给抛之脑后,把上下五千年给抛之脑后。

可所有事情都让人萎靡,尚有激动价值的竟然是喻纯阳,这太卑鄙了。

那就想喻纯阳吧,想想她的第一只小猫,想想那充满宁静与欲罢不能的一八三。

她不觉得喻纯阳爱她,也犯不着他爱。她甚至不成熟地揣测,爱这种功能,他有吗?或者说,他拥有的只是胃口。有人跟他求爱,他感动,就像渴了有人递杯水到嘴边,他张嘴喝,是本能。

这很挺好,简单,实在,又刺激,向莺语感叹这养物简直浑然天成。

消磨日子,俊不俊,乖不乖,这才是关键。至于他和她之间谁猎谁,谁爱谁,天知地知他知。

因为简单,她有了可乘之机,也正因为简单,她有了随时可以离去的可能。

这可不是一个永久的居处。所有人都警告她:你该找一处能安然酣睡的床榻了。

废话,我还不知道?蓬山此去无多路!向莺语擡头,天上那弦月,冷冰冰、弯勾勾的,像把停悬的剔骨刀,威胁谁呢?

她本来就是个对遗迹废墟向往已久的野游客,不管怎样逗留记录,终究会收拾收拾,再踏上不知去往何处的路——只有流浪,才能让她确信身体里的缺憾其实也算一种风骨,走到哪儿算哪儿呗,其乐也无穷。

“你在干什幺?”

女人没回头。

医生建议喻纯阳可以适当加点药量,身体没有适应,他这几天犹其嗜睡。但今天,他没吃。没吃代表睡不踏实了。

不踏实就要做梦,不是什幺好梦。梦里头,风是主角,裹着沙土,呼呼吹,尸堆前有个拿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破布猎猎,只露出常年生气的眼睛。她小臂摆动好像在对谁说话,太遥远了,隔着风,听不真切,但那神态是熟悉的,轻描淡写的。然后就是那个洞,凭空出现的,在她的半张脸上,黑得那幺纯粹,好像宇宙黑洞。没有声音。武器在这里是多余的,死本身就是目的。她似痛苦,似享受地眯起眼,继而轰然倒地,翘着嘴说,你过来,过来。

好像还有别的情节,但他忘了,反正最终扶起她,她只有半截上身,内脏掉他脚边。

他尖叫了,也醒了。

惊醒这词太空泛,不足以形容那种心脏被猛然攥住的生理反应。头痛欲裂,他摸身边,空的,凉的。一种早已预演过无数次的恐慌无措精准地找到了它的位置,在他的胸腔内瞬间安营扎寨。

他赤着脚,清晰地感觉到地板的凉意。然后他看见了那死鬼,在阳台上穿得整齐。

“你又要走。”这不是疑问,是控诉,太过软的声音发出来,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对向莺语衣冠楚楚的样子很不满意,这是显然的。

“床太小,我总不能一直叠你身上吧。”

“隔壁还有一个更大的床,可以睡。”喻纯阳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像玩在一把白蜡烛,嘟囔。

“我没所谓啊,”她走近,打量,“怎幺又瘦了?悠着点儿,咱们又不搞一锤子买卖,来日方长。”

“你,”喻纯阳几欲吐血,他气血两虚,终于失控了,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猫,把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崩溃反问,“你为什幺要用那个弄我?你……那幺熟练,怎幺练出来的……”

明明是她把他搞得五迷三道,无处可逃,可那口气,倒像他自己欲壑难填似的。

“你不喜欢?”两只手轮流把风吹乱的头发全撩至额后,向莺语坐下,床垫陷下去。明知故问最贱。

“我是在问你!”喻纯阳刚睡醒的声音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像受委屈了在絮絮徒劳抱怨。

“哦……我现在就招——”

“我爸是医生,我妈在东南亚禁书刊物又当作者又当编辑,我的性教育荤素结合,从小,我就知道人的身体是怎幺一回事,你不觉得我发音特别清晰吗?”她握着喻纯阳的手往自个儿喉咙上一按,阿拉伯语,法语和俄语分别吐了几个单词,连串的跳音和颤音,“掌握声音原理就很简单很熟练,我摸过各种声带,鼻腔,上颚,横膈膜,腹壁构造,应该说,人的所有结构我都清楚。太清楚了反而觉得无聊,不感兴趣,遇到你之前我产生过自己清醒如上帝的幻觉,上帝怎幺能屈尊和动物媾和?结果还是个动物,甚至禽兽,是你逼我爱上人类,你这个原罪,”她眼神诚恳又混蛋,“为什幺要弄你,我乐意,就想看你失控到顶的模样,我知道怎幺最爽最放肆,嘘,别反驳,我身后站着的经验超出你一个世纪。”

还有男人的生理结构让人绝望的脏,这自然不必说,说了肯定有灾,省略一万字吧。

喻纯阳沉默了一会,擡起头对上向莺语的视线,他形状美好的眼框中盛满脆弱的月光。

“……那……你呢?你……能到吗?”

“我?”向莺语乐了,惊奇于他竟然会考虑到自己,伸手摸他耳朵,他的耳洞位置很低靠下,“不然我费这个劲?红十字都通缉我指望我做慈善?”

舌头灵活的人,真话与谎话是能在嘴里拧成麻花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真话。他迭起的脸,精致而迷离,颤抖的腰肢、不知所云的话语、猩红的舌尖、薄皮下的骨头,种种景象,确实能让向莺语感到一种近似快慰的、掌控的乐趣。但狭义上的到顶,她没有。

她就有这本事,让你不信也得信——喻纯阳自然地相信了。

“那你知道……我……”

喻纯阳早忘记他的第一次,男女都忘了。那时他还挺小的,是大伯的助理?还是西沅科大的教授?模糊的脸像河里一闪而过的鱼,他脑子又开始疼。

刚断奶不久,在某些事情上吃了大亏的喻夫喻母开始反复教授他一个叫“万物守衡”的道理:失去便会有得到,付出就会有回报,别人所给予你的,你也要给予别人,能量与物质是不能欠的。

这是物理学,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性原理,是他骄傲的资本:他并没有什幺对不起这世界的。

可他这次该拿什幺来守衡?

于是,他拉开一点距离,仿佛需要空间来计算这笔突如其来的巨额债务,或许是数学不太好,眼神逐渐变得呆滞空洞。

“哈。”最终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干涩的笑。

看着她,怜悯似的:“向英语还是向数学,总之,你亏了,你做了一笔血本无归的买卖。”

“我很脏。”

气氛僵了,向莺语也不能笑,终究无言,点点头。

“我们分手吧。”

女人猛得起身,终于嗅到硝烟,她冲动地捏住喻纯阳的两只肩膀,但喻纯阳此时的神情使她不能再说什幺。

“我不忍心你喝别人洗脚水,”他垂着头,轻轻挣开,“你浪费的时间与精力我可以用钱补偿。”

“操,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不是来创业的,有那心给我重新介绍个男人。”

他抹眼泪,瞳孔宛如净水洗过的器皿:“我介绍不了干净的男人给你,我不认识处男。”

“又臆想,我的标准不是处男,比你盘靓条顺比你会玩儿就好。”

“鱼找鱼虾找虾,条件不对等最终会让你们不幸福,你指责他过去,他指责你刻薄。”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向莺语拖长了调子,伸手搂过他,蹭掉他腮边湿痕,“好了宝宝,人是不能这幺自私这幺凶的,不许再用分手吓唬我、试探我、威胁我,我生平最恨这个。”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什幺怎幺办,你丫总想办点什幺,你就记着一件事:我爱你,世界上那幺多人我只爱你。”

喻纯阳心房无助地颤抖起来。

慌忙不迭。

“我也爱你。”他会努力的,如果这样可以守衡的话。

向莺语牵他到隔壁,打了个哈欠,使劲眨巴眼睛:“做不到千万别勉强,我不需要你做什幺。”

无论什幺样的歪理或强人所难,被她说出来总是天经地义且利他。当然,喻纯阳也没资格说向莺语,丫整个儿一被惯坏的货,觉得天底下事儿都该围着他转,他的秩序信条就是放之四海的金科玉律。

“怎幺会不需要……”男人嘴巴微微张开,像一条缺水的鱼。

“再说吧,爱比较复杂。”向莺语脱了外套自顾自地躺下就睡,不仅烦自己察言观色一叶知秋的本事,还迁怒了弗洛伊德和上帝他二大爷。

她压根懒得喷作者毫不吝啬地赋予一个公交车这样天真、美好、药石无医的品质究竟处于哪种虚伪的、压抑的、生理的操蛋用意,哪来的知音体叠三流言情,俗透了,也恶心透了。

反正结果就一个:他确实傻得没治了。

难道他认为有永恒对等的存在吗?他当这世界怎幺着?还按劳分配啊?当自个儿是功德箱?投个钢镚儿就得听个响儿?他是相信世界上有永动机的那种傻缺吧。

难道他认为他过去那些身体往来就是爱?性、生殖、爱、婚姻,能绑一起当概念讲吗?

向莺语不忍心向喻纯阳揭露所谓真实,退一万步讲,哪怕她是挺一般一个人,也绝无意激起一个失足男青年的真挚感情来装点自身——听着比去缅甸种大烟还悲催,她宁愿去梦里那片荒原上吹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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