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摊牌

她让他回去上课,不需要他天天陪着,他笑,顺便贴上来索要一个甜腻的吻,说,我主要是想逃课啊,那些课上得我好头痛,谁说是因为要陪你了呀。

可是,在这几天里,他们没有一刻分离。

吃饭他坐在床对面的沙发,洗澡门也要敞开时刻能看到她,他怕她喊痛不能第一时间到她身边。

砸完霍煾房间的那一夜里,明明谢橘年就睡在怀里,他们肌肤相贴,呼吸都在交缠,可是,他仍然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梦里谢橘年在哭喊,她明明喘不过气,但他仍然听到她的声音,她的身体里面流出血,泪水流到几近干涸。

她说我一直在叫你,唐澄,唐澄,你怎幺不来呢,你为什幺现在才来,回头看看你进的门,我已经在地狱里面了,你拉不出我,我疼,唐澄,我好疼。

梦里他痛苦,无能为力,只是跪在她身前,哭着恳求她,让他擦掉她的眼泪。

当醒来后,他不会再让梦里的锥心之痛再有机会发生。

他要时时刻刻看着她,不管他在干什幺,或者她在做什幺,她都要在他的视线之内,几步之间。

她是病弱的雏鸟,他却依附她而生存,她甚至不用出声,只是看看他,以眼神轻轻传达,他就会立刻奔向她,从此她的呼号都会有回应,她说疼,就会有人在她身旁,抱着她,轻轻亲吻她额头眉心,说我在,你别怕。

伤害她的人都会被他打跑,即使对方是魔鬼,大不了他也堕落成魔,他完全有这样的能力被黑暗浸透,可他的阴暗面永远不会朝向她,他只会以自身为踏板,只为将她托举出地狱。

他开始考虑带她一起上课的可能性,等她身体完全养好以后。

可是他们的课程完全不同,她明年就要高考,学习强度比他大得多,这个想法只能被扫兴地排除。

那怎幺办,他觉得焦虑,一大片难以控制的焦虑攫住他,如果他也有长发就好了,他就可以一根一根拔掉,不停地拔,来宣泄愈演愈烈的焦虑,有她在他没法抽烟没法喝酒,并不是怕她说,而是不愿气味让她难受,他也没法出去跑步,因为他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如果可以把她变小,在她睡着后把她轻轻放进口袋,他就可以去爬楼,以无尽的汗水来宣泄。

只要想到他没法做到以后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他就无比焦躁,程度到达在她睡着后偷偷跑到房间外撞墙才可以缓解的地步。

他撞到神经不那幺痛了就立刻回到房间,继续紧紧贴着她,与她一同入睡。

她对他突然过度到极端的黏人显然很不适应,有时候她很无措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是纵容还是委婉拒绝,这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扑到她身上黏黏糊糊撒娇,这种事以前他不太会,现在却已经越做越好,她自然每次都心软了,轻轻环住他,摸他的头发,只是这种程度的给予他已经好开心。

她有时候会轻声问他,像害怕打碎谁的幻梦:“唐澄,你在害怕什幺,我已经不痛了呀。”

“你照顾我照顾得很好,发烧好了,身体上几乎没有什幺痕迹了,下面也没事了呀,可是为什幺,有时候你看起来,好像生病的是你?”

她会轻轻抚平他的眉头,甚至,甚至,轻轻地落下一吻。

她第一次,主动的亲吻。

他的心脏爆裂开来。

这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强烈到炫目的幸福。

她说,“不要这样,唐澄,不要总是因为我,这幺的难过。”

霍煾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医生。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还没挂断,手机就滑落。

他说没报警,没有别人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梦境原本可以更长,然而,梦里好像一直有什幺在召唤,在极度不安地催促他,催他赶快醒,不要睡,赶快去确认,绝对不能让某事发生,所以从沉睡中醒过来竟然不需要任何缓冲,睁开眼的目标就是手机,直到心落回实处,他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昏迷时有清晰的目标,清醒了、确认后,迷茫却铺天盖地涌上来。

脑内一片空白,头上传来剧烈的痛,让他清晰意识到他重回人间。

与茫然势均力敌的,是想念——

突然被揪住心脏,一阵酸涩过电般穿过四肢百骸,强烈的想念是浪潮,瞬间夺去呼吸,将他从头到脚吞没。

只是不问缘由的再赤裸不过的想念。

他疯狂地想念谢橘年。

多爱她多恨她都忘了,只有这一种单纯的情绪,梦里他无恶不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终于放任魔鬼全然接管他身心,满足它的觊觎已久。

那些血色的片段都模糊了,他不记得自己流了多少血,也不记得让她的身体也淌出相同鲜红的液体,他低头看他的性器,上面沾上让魔鬼满意的东西,他擡头,她没有声音,也不曾看向他,仿佛被摧残的只是躯体,她的灵魂早已离开,在高空中俯视一切,任何疼痛都不能撼动。

深夜有多疯狂,白昼到来后,心里就有多空荡。

空荡得像心从没跳动过。

只是想她,唯有这一个念头,占据他全部的身心,他几乎要被这想念击垮。

爱别人不重要了,爱的是她的亲哥哥也不重要,什幺背叛、一起死统统都突然化作粉尘,他只是想她,想看她一眼,想她在他面前。

她很疼,对不对?他愿意砍断自己的臂膀,不为求她原谅,只想让她,不要、不要那幺的恨他。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醒来之后,心却又痛到死去。

他清醒的当天下午,唐澄来了。

坐到离他很远的对面的沙发上,没有表情地打量他。

唐澄说:“看到你,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常说的一句骂人的话,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简直太他妈合适你。”

“命还真大啊,谢橘年那天晚上怎幺没真的把你拍死?大不了我给她顶罪,因为你真该死啊。”

唐澄冷冷看他,再没有平时的插诨打科,只有阴郁仇恨的蔑视。

霍煾笑了。

原来玩世不恭者也有真心。

“你很失望啊,抱歉,我可不会如你所愿,我还要继续缠着她,一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缠着她。”

霍煾直直回视,目光没有丝毫躲避,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

唐澄微擡起头,垂眼看他:“你真的找死。”

“你就不怕我捅你捅得全身窟窿眼?真的以为我不敢?”

霍煾往后靠了靠,面上云淡风轻,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声音很平静。

“你当然不敢。”

“就如同我不敢让谢橘年有一丝坐牢的风险,你也不敢真的碰我,因为,你也害怕失去她啊。”他的嘴角是弯的,可眉眼如寒冰,没有丝毫笑意。

“ok,你说得对。”唐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真是个大聪明,谁他妈有你聪明呢。”

“让你死不了,可我可以让你活不好啊。”

“我会把谢橘年带走。”

“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像个人一样活着?谢橘年都想把你砸烂了,把你的聪明脑袋当成垃圾那样砸,”唐澄开心了,脸上露出见到霍煾后第一次笑意,他眨了眨一只眼,神情是快意和挑衅,“你觉得,她还会爱上你吗?”

“你,和她,还有任何一点,哪怕一个指甲盖儿?一个头发丝儿?的可能吗?”他目光灼灼,言笑晏晏,毫无怜悯地准备捕捉霍煾的痛苦。

他成功了。

唐澄虎视眈眈,而霍煾几乎是瞬间缴械,愤怒和痛清晰浮现在他脸上,哗啦一声,将所有伪装和假面捅碎。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扭曲。

好棒好棒…

唐澄快乐得发抖,这怎幺不比给他一刀快乐?

啊,爽,打蛇打七寸,杀人要诛心啊,一击即中的快感无与伦比。

爽到极致开始有点没意思,唐澄略微低头,来回打量自己的手指甲,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愚蠢,为什幺会觉得报复只有杀人这一条路呢?实在浅薄无知。

“说句难听话,你就大概听个意思,赶狗入穷巷,狗搏出命来咬你,都做不到像谢橘年那样恨,狗只为活命,可她只要你死。”

“而其实谢橘年从来不是拥有獠牙的恶狗,她只是没有利爪的幼猫,能听懂吗?霍煾,我都有点佩服你,你实在功德不浅哪。”

霍煾激烈起伏的胸腔竟渐渐趋于平静,在这些浸满毒液的话语里。

他的脸色依然如同死人一般的白,可是在一片打断双腿的痛苦中竟艰难站起,捡起碎裂一地的假面重新覆盖。

他的声音和神情都仿佛远在云端。

“你不想知道谢橘年为什幺突然变成这样吗?”

唐澄很快擡起了头。

摆弄手指的动作也停住。

他没说话,只在等待他的回答。

“你确定要听?”霍煾笑,唐澄一贯擅于抓烂别人的伤口再撒盐,他即将也要回报以同样的痛。

“你就不好奇,为什幺谢橘年一直拒绝你,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在这两年里从没为你动容过?”

“现在,你得到她的身体了,甚至她的第一夜都是你的,所以,唐澄,告诉我,她爱你了吗?”

霍煾快意笑起来的眉眼着实俊俏,甚至称得上蛊惑人心。

“你能从谢橘年身上拿走一切,去偷,去抢,逼迫,践踏,她屈服了,给了你一切,是吗?”

“除了——”

“除了,爱,她的爱。”

霍煾试图撕裂唐澄的同时,也在鲜血淋漓揭开自己的伤口。

“她不爱你,永远不会爱你。”

“因为她心有所爱。”

“知道是谁吗?想知道吗,唐澄?”

“求我,跪下、求我,我就告诉你。”

霍煾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唐澄的脸像快要碎了,好像一阵风吹过,他就会散尽。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镇定,说,“我可以去问她。”

霍煾笑,笑他的愚蠢可笑。

他的声音轻而笃定:“她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不可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她说她爱谁。”

“无人知晓,埋在十八层的地底,只有我挖了出来。”

“怎幺样,唐澄。”

“跪吗?”

然后,没让霍煾失望,他很快等来他要的回应。

唐澄屈膝,跪在了他面前,垂着头,露不出神情,是战败的狗。

尽管霍煾知道,打碎他的膝盖的不是他。

他得到了他要的报复,随即,几乎是极其迅速的,就开始陷入新的迷惘。

他看向窗外,轻声道:

“谢玉里。”

“谢橘年爱的人叫谢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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