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林薇整个人撕扯开来。
「好痛!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庄园的宁静,从二楼的卧室传出,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楼下两个男人的心里。
叶凡像一头被困住的狮子,在卧室门外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冲到门口,又被保镳拦下,只能无助地用拳头砸着墙壁,手掌磨破了皮也浑然不觉。
「薇薇!薇薇妳怎么样?医生!医生进去了没!」他的声音嘶哑,满是血丝。
而谢军卫,则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僵硬地立在走廊的尽头。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门后是他快要临盆的女人;又忍不住转头,看向客厅沙发上那个被安顿好的、他名义上的亡妻——罗妃雅。
罗妃雅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身体因恐惧和紧张而微微发抖。
「军卫……她会……会有事的,对不对?」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里满是求助,「听起来好痛……」
这句话,像是在关心林薇,又像是在提醒谢军卫,那个正在为他承受生死之痛的女人,并不是她。
谢军卫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该走向哪里?
是该守在这扇门外,等待那个他和另一个男人共同的孩子降生?还是该转身去安抚那个从过去归来、风一吹就倒的「爱妻」?
这个他亲手搭建的、以林薇为中心的牢笼,第一次,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变得左右为难。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叶凡!谢军卫!救我!」
林薇的第二声尖叫,带着哭腔和绝望,彻底击溃了谢军卫最后一丝理智。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想起了她在夜店自甘堕落时的麻木;想起了她在他怀里崩溃时的温热。
这个女人,是他从深渊里捡回来的,是他一手塑造的,是他病态爱恋的全部证明。
他不能失去她。
无论出现谁,都不能。
谢军卫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门口,一把将那同样焦虑不安的叶凡推到一边,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力度,死死盯住那扇门。
他没有说话,但那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来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他的王国,不能没有王后。
客厅里的罗妃雅,看着那个选择了别人的男人背影,原本紧张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她慢慢收紧了抓着衣角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像圣洁的礼炮,终结了走廊里那场令人窒息的拉锯战。
卧室的门打开,护士抱着一个被包裹严实的婴儿走了出来,脸上是疲惫而欣慰的笑。
「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
叶凡几乎是冲过去的,他想看看孩子,却又不敢,只是团团转,最后目光还是投向了门内。
谢军卫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走进去。
卧室里弥漫着血腥和药水混合的气味,林薇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额前的湿发黏在肌肤上,样子狼狈不堪。
可当她看见谢军卫时,那双疲惫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
她伸出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拉住了谢军卫的衣角。
「军卫……」
谢军卫俯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林薇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与占有,她轻声说:「他好可爱,像你……也像叶凡。」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一刻,门口,传来了一个冰冷而颤抖的声音。
「军卫……」
罗妃雅就站在那里,身后是手足无措的叶凡。她看着床上相握的两人,看着那刚刚为别人生下孩子的女人脸上的柔情,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的语气,轻轻地说:
「妃雅是你的责任,你不能遗弃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谢军卫脑中那把生锈的锁。
责任。
是的,她是他的亡妻,是他对过去的承诺,是他名正言顺的「责任」。
而林薇呢?林薇是他的欲望,是他的罪恶,是他心甘情愿沉沦的「选择」。
一个是责任,一个是选择。
谢军卫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林薇握着他的手,在微微用力。那里传来的温度,是他赖以生存的毒品。
他擡起头,看向罗妃雅,那个女人的眼神里,写满了对他回心转意的期盼。
然后,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对林薇说:「妳先休息,我去处理一下。」
他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瞬间,林薇眼里的光,彻底灭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仿佛刚才那个柔情万种的人,根本不是她。
谢军卫不敢看她的表情,他硬着心肠转身,朝着罗妃雅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刀割般的心上。
「妳跟我来。」他对罗妃雅说,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领着这个名为「责任」的女人,走过了那个名为「选择」的男人身边,走向了另一间卧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
也隔断了林薇满眼破碎的星光。
门在谢军卫身后合上,将卧室里那个绝望的眼神和婴儿的啼哭,彻底隔绝在外。
空气安静得可怕。
罗妃雅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比过去更加沉稳,眼神深邃得像一片望不见底的海。他身上的气味,不再是她熟悉的、干净的皂角香,而是混合了另一个女人的体香和乳液的气味。
这让她作呕。
但她知道,她必须重新夺回他。
「军卫,」她慢慢上前,声音放得极轻极柔,「我们……很久没有亲近了。」
她伸出纤纤玉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露出那片曾经让谢军卫疯狂的、洁白的肌肤。
谢军卫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欲望,只有审视。
过去,他是被审视的那一个。
罗妃雅被这眼神刺痛了,自尊心让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想像的举动。她咬着牙,在他面前缓缓跪下,颤抖着手,解开了他的裤带。
谢军卫的肉棒暴露在空气中,却是疲软的。
罗妃雅的心狠狠一沉。以前,光是看着她,他就会欲火焚身,硬得发疼。
她闭上眼,像是要完成一个极其屈辱的仪式,伸出舌头,舔舐上那冰冷的、没有一丝反应的龟头。
谢军卫的身体僵住了。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过去,罗妃雅是如何高高在上地用皮鞭抽打他的后背,用高跟鞋踩在他的胸口,看着他痛苦地喘息而露出满足的微笑。
他身上的那些旧疤,每一道,都是她留下的印记。
她是女王,是主人,是他仰望和惧怕的神。
她从来,从来不可能用这种姿态,去服务任何人。
更何况,是为了他。
「妳在干什么?」谢军卫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从自己身前拽开,力道大得让她痛得皱起了眉。
「我……我只是想对你好……」罗妃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对我好?」谢军卫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妳这是在讨好我,妃雅。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摇尾乞怜,希望被捡回去。」
他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
「以前的妳,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谢军卫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门口。
「妳以为,靠模仿林薇,靠贱卖自己,我就会回头吗?」
他拉开门,门外,是叶凡焦急的脸。
「告诉妳,」谢军卫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残酷的话,「妳错了。我最爱的,就是妳现在这副……卑微的、样子。」
只可惜,做出这副模样的人,不是妳。
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林薇的卧室,将那个被责任和过去纠缠的空间,彻底抛在身后。
罗妃雅跪在地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满是泪水,和一种名为「羞辱」的、烧灼的痛。
她输了。
输给了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也输给了,早已被她自己亲手杀死的,过去的自己。
谢军卫推开门时,林薇正侧卧着,背对着门口,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婴儿已经被抱到了旁边的摇篮里,安静地睡着,对成人世界的风暴一无所知。
叶凡站在床边,手足无措,想安抚却又不知从何下手,脸上满是懊悔和自责。
看到谢军卫回来,叶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
谢军卫却没有理他,他径直走到床边,在床沿边缘坐下,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宝一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薇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她的手,冰得像一块玉。
「薇……」
谢军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在罗妃雅面前从未展露过的脆弱。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丝冰凉,像是要借此来惩罚自己。
「我很污秽,我很窝囊……」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忏悔。
「我让妳失望了,我竟然……犹豫了。」
他闭上眼,一颗滚烫的泪珠,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砸在林薇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尖一颤。
「我的手……碰过别人,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它脏了,薇。」
谢军卫低声呜咽着,像一头受了重伤、躲回巢穴舔舐伤口的孤狼。他不是在请求原谅,而是在陈述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事实。
林薇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又红又肿,但那里面,却没有了刚才的绝望和死寂。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强壮,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看着他满脸的痛苦和自责。
她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
在谢军卫心头一凉,以为她要推开自己的时候,林薇却伸出了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头埋在自己的颈窝里,像是在安抚一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
「谢军卫,」林薇的声音,沙哑却异常的平静,「妳是我的。」
她没有说「我原谅妳」,也没有说「我没事」。
她只是用最简单、最霸道的方式,宣示了她的主权。
无论他去了哪里,无论他变得多么污秽窝囊,他最终,都必须回到她的身边。
因为,他是她的。
谢军卫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巨大的洪流从心底涌上,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抱紧怀里这个刚刚为他历经生死的女人,用尽全力地痛哭起来,像个迷途已久,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
一旁的叶凡,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林薇脸上那丝胜利而温柔的微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了。
他这才明白,在这场三个人的战争里,他从来,都不是主导者。
真正的主人,从来只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