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透明的隔音玻璃墙后,女人仰头与黑人争吵,女人面红耳赤,梗着脖子,颈骨顶起薄薄的皮肤,而高大黑人使劲扯了扯领带,背过身去,俨然拒绝的姿态,像是被这个姿势刺激到,本是坐着的女人愤然起身,食指笔直地指向对方胸口,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小臂上的肌腱在皮肤下绷成清晰的束状。
蒸着白色水汽的杯沿模糊了视线,赫克托放了杯子,女人愤怒咆哮,从外面看却无声的,艾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勾唇一笑。
面向咖啡机的赫克托拇指反复摩挲着桌边。黑石已死,锡华亚群龙无首,以他们对古斯曼的了解,叛乱在意料之中,但利维坦不会允许锡华亚混乱太久。
白堡扶持下一个“黑石”势在必行,可他们却不能继续留在阿兹特克浪费时间。
艾戈眼底的温度骤然褪去,“古斯曼太碍事了。”
赫克托轻声“嗯”了一下,尽管他们欣赏一切有野心的人,但就接下来的计划来说,古斯曼已经成为他们的阻碍。
记号笔被狠狠摔在地上,哪怕隔着玻璃屋也能听到声音,可见其动静不小,两人一同侧目看去。
“胡安刚将新任市长砍头示众,你让我与他接触,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幺?!”
林晞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用力捶着桌子,她当然不是善良到愿意浪费精力去评判一个毒贩的行为,而是恐惧与愤怒。
在锡华亚还未出现前,为打击毒贩的犯罪行为,阿兹特克和利维坦曾联合训练过一个缉毒部,其二十五名成员皆是受过军事训练的精英特种兵,该是毫不意外的胜局,结果却是缉毒部利欲熏心,最后选择了叛变。
而锡华亚便是由缉毒部最高指挥教官一手创办,也就是后来的锡华亚头目——黑石。
黑石利用先前掌握的军事情报和人脉网络,招募前特种兵,广泛吸纳利维坦黑帮成员、退役军官,人员迅速充盈,严格军事化训练,具备强大的反侦察能力,以及对标军队的武器装备,锡华亚甚至有着阿兹特克陆军都没有的装甲和坦克。
一切脱离掌控,任谁也没想到,利维坦送进阿兹特克的这支精英部队会演变成毫无底线的贩毒集团。
专业的军事技能与犯罪暴力相结合,这是前所未有的场面,锡华亚无法除尽,哪怕是寸草也能疯长。
而白堡,竟试图让她接触残暴程度与黑石相当的胡安,黑石身亡的消息刚登上新闻,紧接着胡安将市长斩首示众的视频已在新频道疯传,去年埋尸的沙丘下,今年又拱出半截缠着胶带的脚踝。
更何况,盯着她的人又何止这些,昨晚她可是险些丧命,想到这里,林晞又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桌面抖动,纸笔摔落,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让她如何坦白,难道要说她看中的一夜情对象其实是毒贩派来的杀手,还是说她被人听尽了墙角,最后衣衫不整地被救下一条命?
这些会让她丢尽了脸面!
韦恩震惊地张着嘴,“安妮,没有组织的锡华亚比从前的锡华亚更棘手!”
林晞擡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电脑屏幕里正播报着刚发生的邪教自杀式爆炸事件,黑石死后,利维坦国内发生的恐怖袭击越来越频繁,只是一味收紧边境线,依靠阿兹特克的这片土地根本喂不饱贪婪的锡华亚。
所以白堡才要亲自介入,允许锡华亚进入利维坦,既满足了锡华亚的胃口,又将毒品纳入监视范围。
可控制的毒品买卖总比没完没了的恐怖袭击要更好,至少关于白堡的舆论不会像今天这样跌进谷底。
“安妮。”韦恩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我理解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但在阿兹特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
何塞一事被大肆报道,无论真相如何,林晞已然成为利维坦干涉内政的代名词,更是与白堡联系最密切的官员,这时候以她的身份接触锡华亚恰恰也代表了利维坦的诚意,促成政治交易的可能性极高。
她足够精明,当然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此时的身份是再顺手不过的工具。
林晞喉咙里又干又苦,像吞了一把阿兹特克的沙,胸口的火越烧越旺,这时候韦恩又添了一把柴。
“白堡别无选择。”
太阳穴开始胀痛,林晞摔回在座位上,胸膛起伏着,她深知,这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室内,韦恩无言注视,而室外,同样有人在凝视,半晌,女人支在桌上的手肘不慎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晞从凌乱垂下的长发里擡起头,不止是胡安,还有在暗处蠢蠢欲动,意图破坏这场交易的其他锡华亚人。
五年前,黑石成为集团头目是锡华亚第一场内部权力斗争,没人知道,那场血淋淋的厮杀里,最开始的二十五名精英士兵到底还存活了几个。
但她可以肯定,存活至今下来的一定都是野心勃勃,绝不愿再屈尊于他人的士兵,正如昨晚,她看中的一夜情对象是想要刺杀她的杀手,为破坏利维坦和胡安的联盟交易,真是费尽心思。
锡华亚比她更早知道,自己将会更换新的名衔,成为利维坦与锡华亚交易的特使,而机密信息泄露的源头或许是NSC,也可能是比她官级更高的好友。
乌黑的眼珠自下而上,眼珠下是窄窄的眼白,眼睑下至泛着淡青色,瞳孔迎着灯光却没有颤动,完整倒映着他的样子。
韦恩被盯得不适,他不喜欢这样浓黑的眼睛,林晞移开视线,眼皮半垂,盯着洁白的桌面。
“具体怎幺安排。”
韦恩了然,双手一摊,摆出一份文件,“我已经有所准备,你与胡安的会面全程保密,且NSC最专业的特工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林晞突然笑了,如果NSC最专业的特工是昨晚那群只会在酒店门口驻守的人,估计她早死在房间里。
笑容转瞬即逝,下颌上还有淡淡的红痕,昨晚赫克托用卫生纸擦掉她脸上的秽物,力道很大,覆着一层薄茧的指腹重重擦过,发烫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触感。
林晞望向玻璃墙后,尽管声音被完全阻隔,可看着咖啡机腾起滚烫的水蒸气,一道断续的棕黑色细流在杯底搅动起绵密的焦糖色泡沫,她似乎能幻听到水声。
与浴室的声音,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叠了,她不关心昨晚被抓进浴室的男人最后被抓到了哪里,当然,彻底销声匿迹正合她心意,如果她的窘迫和狼狈也能彻底消失那最好不过了。
总之是他们专业的侦查能力救了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将她肉体欢愉时的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可这不过是一次位置调换,她作为曾经的偷窥者,属实没有资格和立场指责他们。
甚至她可能更需要他们的帮助,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们的专业能力。
“他们会负责我的安全。”
澄澈的玻璃墙近乎隐形,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林晞面向玻璃墙外,韦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玻璃墙外,落在那两道沉默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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