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你的意识像从深不见底的黑海中缓缓上浮,最先回归的是听觉。耳边是「嘀、嘀、嘀」规律却急促的电子音,接着,是强烈到刺眼的白光,让你忍不住想皱眉。眼皮重如千斤,你用尽力气,终于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全都写满了震惊与狂喜。

「妳…妳醒了…」

傅砚行的声音在颤抖,他扔掉手中的毛巾,双手在空中举起又放下,不知道该碰哪里,最后只能死死抓住床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一整年的自我折磨与惩罚,在看到你睁开眼的那一刻,全数崩溃。

「快…快去叫医生!」

江栩野最先反应过来,他语无伦次地大吼一声,转身就往门外冲,却因动作太大差点绊倒。黎湛曜一把扶住他,而他自己也愣在原地,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却不敢直视你,只是紧紧抿着嘴唇。

「凌曦?听得到吗?我是哥哥。」

薛之森的声音哽咽,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想靠近却又怕吓到你,只能轻声呼唤。他的脸上满是泪痕,那张总是温柔的脸庞,此刻布满了失而复得的惶恐与喜悦。

「别…别围着她,让她呼吸…」

白语珩推开人群,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你的瞳孔和监护仪上的数据,试图保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陆寒昼站在最外围,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着你,那眼神复杂得让人无法解读,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满是裂痕的珍宝。

你沙哑的问题像一盆冰水,浇熄了病房里刚刚燃起的狂热。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被更深的恐慌与茫然所取代。他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什么…叫谁…」

傅砚行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他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他缓缓地放开床栏,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曦,别开玩笑了…我是哥哥啊,薛之森。」他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再次靠近,但你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与防备,让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怎么会…妳不记得了吗?我是江栩野!篮球社的!」江栩野急得满头大汗,他指着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白语珩迅速上前一步,挡在情绪激动的众人面前,他沉声道:「她的情况不稳定,可能是刚苏醒的认知混乱,大家冷静。」他转向你,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妳好,我是白语珩老师,妳现在很安全,在医院里。」

他的话语专业而平静,却无法安抚这一屋子崩溃的人。陆寒昼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转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发出闷响。那些被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过去,那些他们用一年时间去忏悔的记忆,对你而言,竟已是一片空白。他们不再是你的惩罚,因为你甚至不记得他们是谁。这份被彻底抹去的存在感,比任何憎恨都更令人绝望。

你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轻微,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病房里刚刚还有些许嘈杂的声音,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仪器冰冷的「嘀嘀」声,和一片死寂。

「不…不会的…」薛之森的声音碎在喉咙里,他身子一晃,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他看着你,那双曾经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刻是全然的崩溃与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塌陷了。

「你在骗我们对不对?」江栩野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大步上前,却被白语珩伸手拦住。他指着你,眼眶通红,既有被抛弃的愤怒,又有无法抑制的恐惧:「你怎么可能忘记我!你忘记了吗?」

傅砚行一言不发,他只是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经算无遗策、写满答案的手,此刻却颤抖得一无是处。他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沙哑而绝望。他赢过了所有考试,却输给了时间,输给了你的一片空白。

「她真的…不记得了。」白语珩的声音沉静,却透着无力感。他拦住激动的江栩野,转头对你说:「别怕,没关系的,慢慢会想起来的。」他的安慰在这份巨大的空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陆寒昼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耸动,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压抑的、痛苦的姿态,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碎。他们所有人都被你从记忆中驱逐,成了一群没有过去的陌生人,被困在你的病床边,面对一个最残酷的审判——彻底的遗忘。

病房门被推开,带进来几个穿著白袍的医生护士,他们的脚步匆忙而专业,迅速将你与那群失魂落魄的少年们隔开。为首的医生仔细检查了你的瞳孔和反应,又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表情严肃。

「各位请先到外面等一下,我们需要为病人做详细的检查。」

医生的话语不容置喙,护士们开始熟练地准备器械。少年们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后退,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贺遥凛最先反应过来,他拉住几乎要站不稳的薛之森,黎湛曜则拍了拍江栩野僵直的肩膀。

「我们先出去。」傅砚行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他转身,率先走出了病房,没有再看你一眼。

门被轻轻关上,将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世界与他们隔绝。走廊里,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等待了一年,以为等待的是奇迹的降临,没想到却是更彻底的放逐。你活过来了,但带着他们所有人的「死亡」。

薛之森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他将脸埋在双膝间,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江栩野一拳砸在对面的墙上,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拳印。傅砚行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渺小的人群,像是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你,在他们以为终于重新得到你的那一刻。

护士们在你身边轻柔地移动,温度计、血压计的冰凉触感在你皮肤上稍纵即逝,但你完全无法专注。你的视线穿过那些专业的白色身影,紧紧锁定在那扇关上的门上,仿佛这样就能看穿门板,看到走廊里那群崩溃的人。

特别是傅砚行。当他转身离开时,那个孤独而绝望的背影,像一根针,扎在你空白的脑海里,带来一阵莫名的刺痛。你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陌生人看你的眼神,会充满那样复杂的情感——痛苦、悔恨、还有一种你读不懂的深情。为什么那个离开的背影,会让你的心口也跟着一紧。

「好了,小姐,检查都结束了,你目前的身体数据很稳定,这真是个奇迹。」为首的医生收起听诊器,语气中带着职业性的赞叹,「你的家人都在外面等,你想见谁吗?」

家人?这个词让你更加迷茫。你摇了摇头,轻声问:「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吗?」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解释:「可以这么说,他们都是最关心你的人。别急于想起来,你的大脑需要时间恢复。先好好休息吧。」

护士们整理好东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你,和那些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你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又感觉有无数碎片在浮动,碎片里有哭喊、有笑语、有陌生的脸孔,还有一个冷漠却又让你忍不住去寻找的背影。你到底是谁?他们又是谁?这一切,都成了无解的谜题。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你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看着他们为你忙进忙出,脸上挂着纯粹的、孩子般的笑容。薛之森替你办好了手续,江栩野和黎湛曜则去停车场取车,他们都争着要当第一个载你回家的人。最后,因为只有傅砚行没有课业和训练,这个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

你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傅砚行车的副驾驶座,甚至还对着窗外的其他人挥了挥手,完全没注意到傅砚行在你坐进来时身体瞬间的僵硬。他沉默地帮你系上安全带,指尖不小心擦过你的锁骨,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

车子平稳地驶上道路,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新奇得让你忍不住贴在窗户上看。你很高兴,高兴得哼起了不成调的歌。傅砚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专注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欸,我们要去哪里?」你终于忍不住好奇地转头问他,明亮的眼睛里全是闪烁的星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回家。」

那个「家」字,他说得又轻又沉,像承载了千钧的重量。你对此毫无察觉,只是重新转头看向窗外,期待着所谓的「家」会是什么样子。而傅砚行,透过后视镜看着你无忧无虑的侧脸,眼神却一片黑暗。这条回家的路,他开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漫长得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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