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熟悉的身影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周遭的谈笑风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而他的视线,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直直地刺向我身旁的祁衍舟,最后才落在我脸上。沈敬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暗涌。
「祁董事长,久仰。」沈敬禹先向祁衍舟点头致意,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祁衍舟缓缓起身,嘴角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伸出手。
「沈总裁才是年轻有为。」他与沈敬禹交握,那是一场无声的角力,两人眼中都带着对对方的审视与敌意。「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您,更没想到,您认识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被他说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宣示主权。沈敬禹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冰冷而复杂,从我哭红的眼眶,到我脖子上那条闪烁的项链,一寸寸地扫过。
我感到自己的手心沁出冷汗,只能僵直地坐在原地,被他们强大的气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沈敬禹没有接话,他只是凝视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从头到脚重新剖析一遍。过了漫长的几秒钟,他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是对着我说的。
「妳看起来,过得很好。」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但那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了些,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混着酒气,瞬间将我包围。
「那条项链,很适合妳。」他轻声说,但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进我心底。「不过,我更喜欢妳什么都不戴的样子。」
沈敬禹这句充满占有欲的低语,像一颗炸弹在我脑中引爆。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直起身子,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笑意,转身离开。他甚至没再看祁衍舟一眼,仿佛刚刚那场无声的对峙,他已经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怎么样?」祁衍舟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他重新坐下,自然地将我揽进怀里,像是在宣示所有权。「他说的话,还让妳心跳加速吗?」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
我说不出话,只能摇头,但颤抖的嘴唇却背叛了我。
祁衍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与嘲讽。「别急,戏才刚开始。」他拿起桌上的拍卖目录,随意翻阅着。「妳看下一个拍品,一组十九世纪的黄金钻石首饰,传说是某位欧洲公主的陪嫁品。」
他的目光扫过台上的介绍,又落回我身上。「沈敬禹的母亲,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有故事的首饰。我猜,他会为了这个拍品,不惜代价。」
拍卖师的声音响起,果然开始介绍那套华丽的首饰。沈敬禹举起了号码牌,神情平静,每一次出价都稳准狠,迅速挤退了其他竞标者。
「现在出价到三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高声喊道。
就在这时,祁衍舟慢条斯理地举起了手。
「三千五百万。」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们这桌,沈敬禹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惊讶与怒火。
祁衍舟却仿佛没看见,他转头对我温柔一笑,凑到我耳边低语:「看到没?他要的,我偏要抢。这不是为了首饰,是为了告诉他,从今以后,妳,以及所有妳相关的东西,都只能由我来定价。」
沈敬禹的脸色在听到祁衍舟出价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燃着两簇火苗,死死地瞪着祁衍舟,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凌迟。全场的气氛因这两位顶尖人物的对决而变得无比紧张,相机的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地闪烁。拍卖师也显得异常兴奋,连声催促。
沈敬禹几乎没有犹豫,再次举牌。
「四千万。」
他的声音冷硬如冰,带着不容挑衅的威严。这价格已经远超那套首饰的实际价值,会场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祁衍舟却连目录都没再翻一下,只是轻松地靠向椅背,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愈发浓厚。
「四千五百万。」
他轻描淡写地加价,像是在买一件不起眼的廉价品。他甚至没看沈敬禹,而是转过头,用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那姿态充满了亲密与挑逗。
我看到沈敬禹握着号码牌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但他身后的特助凑上前,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劝阻他。沈敬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他缓缓放下了手,没有再跟进。
拍卖师的落槌声响亮地敲下,宣布祁衍舟得标。祁衍舟脸上的笑容终于扩大,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是在奖励一个乖巧的宠物。
「干得好,我的祁太太。」他满意地低语。「妳看到了吗?他也有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今晚,他为了他的母亲,忍下了这口气。但越是这样,他对妳的执念,就会烧得越旺。」
我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却显得格外刺耳。祁衍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讶,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做出决定。我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而不是像内心那样颤抖。
「我要亲手结掉这笔帐。」
我转头,直视着祁衍舟,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双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睛,此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被羞辱和愤怒淬炼出的决心。我不再是他们棋盘上那颗被动的棋子,我要成为下棋的人,哪怕只是第一步。
祁衍舟盯着我看了几秒,眼中的惊讶慢慢转为一种更深的赞赏与兴味。他没有阻止,反而靠回椅背,双臂环胸,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嘴角重新勾起那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很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我倒想看看,妳打算怎么花属于妳的第一笔战争基金。」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走向交款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战鼓,擂动在我心里。我能感觉到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一道是沈敬禹的,复杂难解;另一道是祁衍舟的,充满了审视与期待。我一步步走着,走向那个将我标价出售的屈辱过去,也走向我亲手终结它的未来。
那位穿着西装、训练有素的拍卖人员双手接过我递出的支票,他礼貌地低头看了一眼,当视触碰到那串数字时,他点头的动作顿住了。他擡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困惑,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斜后方主宾席的方向。
「小姐,不好意思,这……」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正好对上沈敬禹投来的目光。他脸上的怒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漠然,眼神里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在看一场极其可笑的闹剧。他没有动,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我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拍卖人员的额头渗出细汗,他再次看向支票,又看看我,为难地说:「这张支票的签发人……是沈敬禹先生。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在这种场合,一个男人出钱,却让另一个刚跟他较过劲的男人名义上的未婚妻,来赢走他志在必得的拍品,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羞辱的意味。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张烫手的支票。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烧着,仿佛被所有人当场剥光了衣服。那张支票,我以为是自己复仇的武器,此刻却变成了沈敬禹用来打击我的、更锋利的刀。我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所有的勇气和决心,在沈敬禹那冰冷的注视下,被寸寸碾碎。
就在我僵在原地,羞耻与愤怒几乎要将我吞噬时,祁衍舟的身影出现在我身侧。他自然地将手搭在我的腰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像一道支柱撑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看着满脸为难的拍卖人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怎么了,是这张支票有问题吗?祁氏集团的信用,还不够支付这点钱?」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压迫感,拍卖人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躬身道歉。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捏着那张支票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祁衍舟这番话里的重量震慑住了。
很快,一个丝绒盒子被恭敬地送到我手中。我打开它,那套闪耀着冰冷光芒的黄金钻石首饰,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像一件完美的凶器。我合上盒子,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沈敬禹。
我站在他面前,将那个华丽的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擡起头,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听起来平稳而清晰。
「我不欠你了。」
这句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也斩断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沈敬禹的视线从我的脸,慢慢移到那个首饰盒上,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眸深处的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里面是比寒冰更刺骨的东西。
就在沈敬禹薄唇微启,似乎要说些什么的瞬间,祁衍舟已经走了过来。他没有看沈敬禹,而是直接站到了我的身边,伸出手臂轻松地将我揽进怀里,那姿态理所当然,仿佛我本就该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声音温柔却充满了宣示的意味。
「玩得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我的话语被他轻易打断,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在他温柔的掌控下瞬间土崩瓦解。我能感觉到沈敬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像两把刀子,划过祁衍舟搭在我肩上的手。
祁衍舟终于擡眼看向沈敬禹,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胜利者微笑。
「沈总,今晚的拍卖会很精彩,多谢款待。」他点了点头,像是在对一个普通的生意伙伴告别,但眼中的轻蔑却一丝也没有掩饰。「不过,我的未婚妻体弱,不宜久留,就先失陪了。」
他说完,便揽着我转身,不再给沈敬禹任何开口的机会。我被他带着转身,最后的视线里,只看到沈敬禹独自坐在那里,身影被灯光拉得孤长而冰冷,他面前那个装着首饰的盒子,像一座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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