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情欲缠绵之后,徐悦彤又烧了。
她本就大病初愈,体力还未恢复,那场将理智与情绪一同燃尽的结合,把她彻底拖进发烧的深渊。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在发烧中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混沌,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
朦胧之中,她感觉有人在身边守着。
那个人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额头,喂她喝水喂药,还低声在她耳边说些听不清楚的话。
她甚至在意识模糊间抓住过他的手,颤着声音喊他的名字:「……江砚辰……你还在吗……」
但每一次清醒,眼前都是一片模糊,没有回应,只有他掌心的温度留在她皮肤上,短暂却真实。
再度醒来时,烧已经退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自己的床上,被换上干净衣物,身上没有一丝狼狈的痕迹。
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床头柜上,那里静静放着一张字条。
纸张简单,只有三个字。
【都删了。】
徐悦彤一眼就看出那是江砚辰的笔迹。
她盯着那几个字许久,像是迟迟无法反应过来这句话真正代表的重量。
手指轻轻捏着那张字条,纸面微微颤抖。
这是她不久前梦寐以求的解脱——她曾无数次幻想,只要那些照片能消失,只要他能离开,只要这一切能结束,她就能恢复从前的日子,回到那个骄纵、无所顾忌的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这场解脱会来得如此突然。
她盯着那几个字,盯到眼眶泛红,喉头发紧,最后缓缓低下头,把字条折好,收进抽屉最深处。
可心还是静不下来。
徐悦彤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与江砚辰的讯息对话框。
上面却显示【没有联络人】
她怔了怔,再次点开联络人页面——上头空空如也,连头像与备注都消失了,仿佛那个人从她的手机里,也从世界上被连根拔起。
她不死心地重新输入那串她早就记住的电话号码。
拨出,接通,然后——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停用,请查明后再拨。」机械的女声冰冷地响着,毫无情绪的回应。
那天之后,江砚辰就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学校里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后来她听说,他已经办理休学了。
她去过他曾住的那间出租屋,去的那天,门没锁,房东正站在屋外抽着烟,一边盯着几个穿着制服的清运工在屋里忙进忙出。
见她站在门边张望,房东皱了眉:「妳是那个姓江的朋友?」
徐悦彤点了点头,房东便撇了撇嘴,语气不怎么友善:
「妳朋友退租倒是退得潇洒,东西全都不要了。我问他要不要整理一下,他只留一句:『都丢了吧。』一堆烂摊子还要我来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样,又不是给钱就能这样做事。」
说完他扭头吐了口烟,满脸嫌弃地望着屋里那堆像是仓库爆炸的纸箱与杂物。
她站在门口,看着里头灰尘飞扬,书桌翻倒,书柜里的书与资料凌乱的洒在地上。
徐悦彤默默地走进去,没说话。
直到角落一堆杂物堆中,她看见一本熟悉的东西。
是那本素描本。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它从一堆发黄的讲义和破旧衣物中捡出来。封面上有几道鞋印,纸边也被灰尘染脏与破损,但还能翻动。
徐悦彤低头翻了几页,里面依旧是那天看到的,画她的侧脸、她发呆时的模样、她趴在桌上睡着的模样。每一笔都像是细细地描,仿佛那个画画的人用了全副心神在记住她每一个表情。
她的喉头一阵发紧,眼睛忽然有点模糊。
最后,她没有问房东是否能带走,什么都没说,只是像护着什么宝贝一样,将那本沾满灰尘的素描本紧紧搂在怀里。
她也曾去过那天潜入他房间时,无意间查到的另一个地址寻找,当她犹豫地搭车过去,却发现那间位于市郊的旧大楼早已废弃。
门口锁着生锈的铁链,四周杂草丛生、空无一人。江砚辰曾经有段时间常常来这里的地下一楼,但如今怎么看也不像有人能出入的样子。
她站在那扇上了铁链的旧大楼门前看了许久。她对江砚辰的复杂心情,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轻视、嘲弄、贬低,到后来的恼怒与憎恨、抵抗与恐惧——再到那夜后,情绪如决堤般倾泻,她终于在体会到恐惧与无力,明白自己曾经给过对方怎样的伤害,最终沉淀成无边无际的懊悔与愧疚。
他那些烟烫的伤、割裂的疤,那些藏在阴影底下从未说出口的东西,是谁给的?怎么来的?她根本还来不及知道。她甚至连他童年住哪里、他是否曾哭着求过谁,都一无所知。
唯一留下来的是那一叠素描本上,一页又一页关于她的画。
她很想弥补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温柔。
可江砚辰,显然已经觉得够了。
他没留下联络方式连那几张画都没带走,只留下她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束。
徐悦彤垂下眼,站在那扇大门前,良久没动,直到天色渐暗,她才叫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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