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笙舒再度醒来。
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关切的眸,陈榆茗正俯身看她,眉间带着担忧。
“学姐,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她骤然松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回到现实了吧?
可刚才的“梦”太过真实...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快感,甚至…那人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她下意识蜷缩手指,陈榆茗却握得更紧了些。
“做噩梦了?”
他问。
徐笙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该说什幺?
说她梦见一个顶着陈榆茗脸的鬼,一次次将她操弄?
说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真实的人、还是那个鬼精心伪装的假象?
她的视线扫过他的脸——
眉骨、鼻梁、唇线,每一处轮廓都干净利落,没有梦中那种妖异的邪气。
可越是正常,越让她毛骨悚然。
那个鬼为什幺总是用这张脸出现?
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还是…
“学姐?”
他又唤了一声,她才猛然回神。
“嗯…”
她含糊地应道。
“还...有点头晕。”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做噩梦...就没休息好。”
他的掌心空了一瞬,指尖微微蜷起,却也没多问,只是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去煮点粥吧,学姐你再躺会儿。”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徐笙舒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窗外偶尔的鸟鸣。
她盯着天花板,思绪却像被撕碎的纸片,怎幺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太混乱了,她只得猜个大概。
——「大人」
她忽然忆起这个称呼。
梦中那些妖看向她的眼神,恭敬、依赖,仿佛她真是他们心甘情愿追随的存在。
可后来呢?
后来她提着剑,血洗了整个妖市。
剑刃、哀嚎、求饶。
还有,那个身影...
这不合理。
妖物对人应当极其敏感,她若是个除妖师,他们定然有所察觉。
「为什幺又要骗我」
他曾经的低语回响,她浑身一颤。
——「骗」
......
徐笙舒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她其实是个伪善者?
前世那个温柔善良的“大人”,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先对妖极尽温柔,获取信任,再——
一举屠杀。
胃部突然绞痛起来,莫名想吐。
可若真是如此,那鬼的恨意、那些妖临死前的不可置信,就全都说得通了。
毕竟——
剿妖有功,赏金百两。
...怎的会这般作恶。
门忽的推开,陈榆茗端着粥进来。
“喝点东西吧,学姐。”
陈榆茗舀起一勺,轻轻吹凉。
“谢谢...”
粥很香,米粒熬得绵软,可咽下去的每一口都像刀割。
那梦中见过的忽闪画面一瞬就变得极为可笑了。
他说要守她生生世世,转眼又为她亲手所伤。
徐笙舒盯着碗里的粥,米粒渐渐凝成糊状。可她也只是机械地搅动两下,终究还是放下了勺子。
陈榆茗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碗放在床头。
“沙沙”
窗外树叶摩挲。
突然——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
陈榆茗明显僵了一瞬,随即擡手,掌心轻轻落在她发顶。
“...”
谁都没开口。
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动作很轻。
徐笙舒闭着眼,鼻尖全是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
可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血淋淋的妖市、滚落的头颅、还有那数不尽的无碑荒坟。
...当真是,丧尽天良。
可现世的她能做什幺?
去地府给那些妖磕头谢罪?还是提着剑自刎以命抵命?
....不、不可能的。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为了现世的家人、朋友,哪怕是为了此刻这个怀抱。
她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