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我对同性恋有什幺偏见,我又不信教……好吧,确实有一点别扭,我从来都没真正见过这类人,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ta们就跟某种遥远的符号一样。但那时我站在那,脑子空白一片,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和不满把我的理智烧尽了:她怎幺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是同——”
我瞳孔震颤,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话没说完就被我姐一巴掌糊在嘴上被迫把剩下的词咽回去。
“闭嘴。”她恶狠狠地剜我一眼,转头示意立在一旁尴尬而无措的女人,“是我妹妹,抱歉,你先回去。”
然后她看向我,皱着眉撂下一句“回去再说。”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恨恨跺了几下脚,又哼哼了好几声,最后还是一咬牙拉下面子跑上去追她。
一路上我姐都在用眼神警示我保持沉默,而我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真相劈得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没想起来说话。
等回到我们的破房子,她终于大发慈悲允许我发声了,我也终于重新安装成功了语言系统磕磕绊绊地把那句话说完:“你,你是……你是同性恋!”
我姐嗯了一声。
她这样坦荡而不在意的态度反倒让我一时间语塞,我噎了两秒,语无伦次,“你、她……”
我姐看我这副舌头打结的蠢样子,估计觉得挺有趣,总算是心情稍好,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你们——”
“Friends with benefits,懂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去她的,我当然知道。
可这不妨碍我气得快要浑身发抖。
我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过来,瞪着她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高声质问她:“你为什幺不告诉我!”
我姐把她的衣领从我手中解救出来,听到这话擡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关你什幺事,干嘛要告诉你。”
关我什幺事?关我什幺事?关我!什幺事!
我简直整个人都要炸开了,愤怒在我胸口沸腾,翻滚着向上涌,但就在火山爆发的前一刻,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将我整个人都冰在原地。
对啊,跟我有什幺关系。
仿佛浑身上下过了一遍冷水,我突然变得出奇冷静。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是同性恋又怎幺了?别说她现在没有女朋友,就算她有,她们还能结婚不成?这根本不合法。这幺一想,这反而是件好事,她这辈子都别想把我给扔开不管了。甚至说,我完全可以拿这点威胁……要挟、呃,总之……对吧?
过大的情绪转换让我的身体机能一时间陷入了停滞,具体表现在我愣在原地,半张着嘴,手还停在半空,整个人跟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姐皱着眉看了我十几秒,终于耐心告罄,施施然向后一倒,咵——整个身体陷进那个老旧的沙发里,然后把脑后的头发往旁边一撩,右胳膊搭上沙发靠背,开始追究我上课时间不在学校的事。
我回过神,听了这话回以冷笑:“关你什幺事。”
我姐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啊。”她嘴角勾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别放屁,小东西,当然跟我有关系,你小子是我养的,我把你送进去,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
“我没求你送我上学,我也没让你养我。”
“你以为我想?有这钱我干什幺不好?要不是政府和学校的那群狗屎多管闲事……”她撇了撇嘴,“我才懒得管你。”
我在她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她大开的衬衣以及袒露出的胸口上,又迅速移开,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公园中的那一幕,回想起她红润的嘴唇,回想起她附在那人耳边低语的侧脸,回想起她攀在那人肩上的左手。
那只手平日里夹着细细的烟,在琴弦上跳跃。小拇指被我送她的、掺了劣质金属的银色圆环箍着,其上有一枚很小的、同她虹膜一样的绿色松石——都是假货。那假货亲昵地轻蹭着陌生女人的脸……我心跳得很快,呼吸急促起来,隐隐有些作呕:恶心,恶心死了!
“你他妈就这样管我的?在外边跟人约炮?”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气轻蔑地骂出来,“死同性恋。”
我姐的脸色沉下去,原本正摩挲自己发梢的左手停下来,那颗绿松石被掩埋在一片杂草般的发丝中。她冷冷地瞪着我:“跟你没关系,滚出去。”
“这他妈是我的家!”
“你他妈是我养的!”
“操你爹的你养了个屁!赚他妈那幺点钱都给你自己吸进去了,上个月水费交不上停了一个星期水,还是我去找教练借的钱。”
“我爹就是你爹,想操自己滚去求他,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一提到那个死人我心中怒气更盛,语气更冲,我们两个都被挑起了火气,质问完全脱离了一开始的目的演变成毫无逻辑的争吵,并且进一步升级。
结果就是我们打了一架,双双挂彩,客厅里的桌椅板凳装饰摆件都被祸害了一通。最终我们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
冷处理有时是解决矛盾的唯一办法。
然后我开始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