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有什么场面可以胜过帝都的繁华,那必然只能是皇帝节期间的帝都。
艾因沃特一家在庆典开始前两天便抵达城郊,住进了皇女凯瑟琳的府邸,当时他们就已看到偌大的帝都空前拥挤,载货车辆与来往商旅络绎不绝。
然而,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蕾贝卡在庆典第一天的早晨与姐姐芙蕾雅走进城内时,她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摀着嘴巴,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大叫出声的冲动。
「天啊——!!」蕾贝卡灵动的大眼闪闪发亮,忍不住扯了扯芙蕾雅的斗篷衣角。
皇帝节的第一天庆典,同时也是「狩猎大会」地举行日,一早城中街道便挤满人潮,贩售各种食物、啤酒、糖果、彩旗、气球、精巧工艺品的摊贩摆满街道两侧,硬生生将大道缩窄将近一半空间,家家户户纷纷悬挂起装饰用的彩旗,迎风飘扬。
手风琴、长笛、手鼓等乐器演奏着各种庆典乐曲,欢快的音乐与人群嘈杂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烤肉、面包与奶油将微风都渲染成香甜的味道,四处都可以看到小丑与杂技演员在街边表演,甚至在有些广场索性搭起了帐篷,供马戏团或是斗兽擂台使用。
每到整点时分,位在城市中央的皇宫便会敲响巨钟,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宫殿建筑在魔法工匠的巧手下焕然一新,每座雕像与盔甲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宫墙用金漆重新粉刷,挂上一面面抢眼的巨幅红金色提利亚帝国龙旗,尖塔上装饰的宝石反光就连远在城门口都清晰可见。
如此全城狂欢的氛围将持续整整七天,在这期间,市民与贵族、骑士与魔法师、教士与吟游诗人,所有人都沈浸在欢乐的空气中。当然,各种风流八卦、小道消息也会毫不间断地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全天候为人们提供最好的娱乐话题。
这不,自从两天前进城以后,芙蕾雅已经第十次听到有关「晨星答应与奥罗尔·达菲开舞」还有「晨星与奥罗尔在官道上联手教训兰斯洛伯爵」的兴奋耳语,就连他们借住的凯瑟琳皇长女府上的管家也忍不住问她消息的真实性。
芙蕾雅拉紧了斗篷的兜帽,确保自己的脸被阴影完全遮蔽,一边在心底诅咒着奥罗尔——要不是那该死的帝都渣男,自己本该大大方方地以晨星之姿牵着妹妹招摇过市,享受各种欣赏与艳羡的目光,如今却只能为了不二度社死而和蕾贝卡一起披着长斗篷直奔魔法协会。
好在这种节日的八卦消息本来就特别多,风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两天也有许多其他八卦正在疯传,依照目前的话题退烧程度,今天只要在魔法协会里待一会,顺带交完论文和连任申请,到了傍晚狩猎队伍回城游行时,应该就可以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了——芙蕾雅默默盘算着。
「姐姐,我想去玩嘛——」
蕾贝卡的大眼在兜帽下闪耀着渴望的光芒,不停四处张望,小鼻子贪婪地嗅着微风中的食物香气。她拉了拉芙蕾雅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擡头看向姐姐。
「乖,前面就到魔法协会了,一会我进去之后,妳就可以先出来玩啦!」
芙蕾雅耐心地低声安抚妹妹,一面加快脚步,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弯后,魔法协会正前方的大理石广场和熟悉的圆顶高塔出现映入了眼帘。
广场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刻出一名身穿白袍,左手捧书,右手结印,嘴里叼着鸢尾花的长发男子,雕像的基座正面工整地刻着一行字:
「真理会端坐于魔法的终点。」
芙蕾雅暗自松了口气,急匆匆地拉着蕾贝卡穿过街道往广场前进,只要踏进协会,就可以暂时避开风头了,只要——
「小──星──星——!!」
听到远处的兴奋呼喊,芙蕾雅的心情陡然跌落谷底,但她管不了这么多,赶忙转过身去,在还没完全站稳前便接连打出两个手印,嘴里急促地念念有词:「暴风起,御气为壁,芙蕾雅·艾因沃特谨此呼喝汝之真名——」
空气中泛起波纹,世界的呓语回应咒语,一股狂岚旋即在芙蕾雅身前爆发,形成了一道持续往前吹袭的扇形狂风,刚巧挡住了正要扑向芙蕾雅的银白色倩影。
「唔——小——星——星!!」
街边的行人与摊贩露出惊骇的深色,商贩的木棚与货架立刻被狂风卷上天空,人们赶紧趴倒在地或是抓紧一旁的建筑才勉强稳住身形。
芙蕾雅的斗篷被暴风卷走,露出了略带惊慌的绝世容颜,她与蕾贝卡站在上风处,并未直接承受风压,华美的衣裙与银白色长发在倒卷的狂风余劲中翻飞,与她手掐法印的仪态构筑出一幅史诗般的画像。
而在她身前,一名身穿银甲,脚蹬银色高跟长靴的金发女骑士站在狂风的正中心,单凭惊人的腿力抵抗风压,她的短战裙在风中翻飞,露出长靴上方一大截诱人的黑丝大腿,美丽的脸蛋被吹得扭曲,却仍然不屈不挠地朝芙蕾雅挣扎迈进。
「喂——是也不用这么拚命吧?」
芙蕾雅花容失色,显然没想到金发女骑士在这种级别的狂风下还能继续艰难前进——毕竟一旁可怜摊贩木棚可是早就被连根拔起吹了个没影。
「当——然——要拚命——这可是——为了我的——小星星!」
金发女骑士吼了一声,顶着气流蹲低身体,后脚竟踩裂了石板砌成的地面,准备一口气冲破狂风障壁,但芙蕾雅的嘴角此刻却勾起一抹淘气的微笑…
「别小看我———啊啊啊!」
「哎哟——!!」
就在女骑士蹬地暴冲的瞬间,芙蕾雅忽然收了魔法,狂风立刻止息,女骑士收力不及,整个人像砲弹般高速射出,被早有准备的芙蕾雅轻巧地侧身躲过。
但芙蕾雅身后的蕾贝卡可就遭了殃,与女骑士撞了个满怀,强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哐啷啷地往前滚了好几十公尺才停下来,狼狈地摔成一团。
暴风停息,周遭的人群逐渐缓过神来,也看到芙蕾雅的真容与那位金发女骑士,便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还有人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快看!是晨星大人!」、「怪不得能施放这么强大的风魔法!」、「好厉害!而且只用了这么短的咒语!」、「不愧是哲人的右手…」、「等等,那个骑士…是凯瑟琳殿下!」「居然硬是用身体扛住魔法,殿下的武艺也不是盖的啊!」、「废话,人家可蝉联了五届武艺大会冠军!」
芙蕾雅听着周遭的耳语声,愉快地发现居然没有人在谈论她与奥罗尔的事情,凯瑟琳这么一闹,大家反而被吸引了注意力。
用八卦对抗八卦啊,效果好像不错呢——芙蕾雅心情好了不少,环顾一圈被波及的摊贩与好奇的人群,略带不好意思地提裙行了个礼,向一旁的酒馆老板微笑说道:「这个街区的所有人今天的消费,帐都算我的。」
「好咧——!」酒馆老板乐呵呵地打开封桶喊道「晨星大人请大家喝酒啦!」
正在收拾残局的人群爆发出欢呼,有些已经赶紧结束了手上的活,朝酒馆奔去。
芙蕾雅朝人群挥了挥手,接着转身走向了仍然在地上倒成一团,挣扎着试图起身却屡次失败的凯瑟琳和蕾贝卡。
「凯瑟琳姊姊!妳的剑鞘勾到我裙子啦!」
「啊啊啊啊小妮子别动啊!我的裙子和妳的项链缠住了,这样内裤会露出来的啦!」
「凯瑟琳姐姐的内裤刚刚早就被风吹得露出来啦!白色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给我闭嘴啊妳这小鬼!!」
「啊啊啊别硬拉啊妳这暴力女!!我的礼服会裂开的啊啊啊!!」
芙蕾雅走上前去,用促狭的眼神看向狼狈的凯瑟琳,哼了一声:「谁叫妳非得要喊我『小星星』。」
仍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和蕾贝卡「奋战」的凯瑟琳报以一个深宫怨妇的眼神,芙蕾雅咯咯娇笑,但还是蹲下来帮忙,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蕾贝卡的礼服上的繁复蕾丝与凯瑟琳身上的铠甲分开。
「你不是在预计今天傍晚才会抵达城郊吗?」芙蕾雅好奇地问道。
「人家可是今早从东线边境一回到帝都就立马来找妳了,谁知道妳一见面居然是对我施法!」凯瑟琳拍拍裙摆,站起身的同时顺带拉起了蕾贝卡,一面委屈巴巴地向芙蕾雅说道:「而且,妳是帝都的晨星,那本来就是我的小星星嘛……」
「妳还叫!」
芙蕾雅啐了一口,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轻移莲步,迎上前去拥抱凯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