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我们真做回了“姐弟”。表面上的。可我心里头那点不甘,像野草,烧不尽。不能那么自私……我拿手指掐自己。
他去大学后,屋子彻底空了。
瘫在地上,我才发觉这些年,哪是我在养他?
是他那身活气,像根线,吊着我这具行尸走肉,给我暖。
他才是我的命。
他出院那天。
宿舍楼下告别,他突然抱过来,胳膊死死抱住我。
我脸皮“腾”一下烧着了,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还……?
念头刚冒头,就被自己掐灭了。
真的不敢赌。
怕又伤他。
回家收拾他房间。拖把伸到床底,碰着个硬纸盒。拽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印着露骨动漫角色的小盒,里面装着软乎乎的橡胶……
血气“轰”地冲上头顶!
高中压力大?
我这些年被榨干的滋味,又找谁说去?
我都没碰过这种脏东西!
一股邪火拱着,想把它剪碎扔了!
最后,还是拧开水龙头,用手发了狠地搓,指关节都搓红了,像要搓掉一层皮。
擦干,又塞回那个黑黢黢的角落。
像藏起一桩自己的罪证,又像藏起他的秘密。
屋子收拾得能照见人影。
我开始种更多的花,想用花和土的味盖住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火苗。
他说了,做姐弟。
我得认。
可到了晚上,人像被鬼牵着,光脚溜进他房间,一头扎进他睡过的被窝。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钻进鼻孔,我才像滩烂泥一样睡死过去。
变态?
没错,我就是。
想他想得骨头缝里都发酸。
白天去翻花盆里的土,手指头沾着湿泥。
去坐他刚来我这经常坐的那块石头凳,屁股底下烫得慌。
学他的样子,盯着河面和对岸蚂蚁似的人影。
他坐这到底在想些什么?河面沉默。
生日那天,手机屏亮了。
只有一行冰冷的“姐姐生日快乐”。
心像被那行字捅了一下窿。
忍不住拨视频,屏幕里他像个闷葫芦,只会“嗯”。
就这点声,也像块沾水的海绵,暂时堵住了我心口的空缺。
国庆,清卿姐出差,带上我。她说顺道去看看小川学校。我心跳漏了一拍,像偷了块糖。
校门口撞见他。
看见我还是那副呆样。
在学校里走,湖边绕。
却也稳重了不少。
我眼珠总黏在他侧脸上,拔不下来。
憋了一肚子的话,酸水、悔意,咕嘟咕嘟想往外冒。
可清卿姐像个影子贴在旁边,嘴又像是被缝上了。
饭桌上,清卿姐的嘴像枪,专朝他“女朋友”扫射。
我竖着耳朵听,汤匙在碗里搅得飞快。
心尖尖上那点死灰,又被吹出点火星子——或许还有戏?
晚上酒店,我跟清卿姐说:“想跟小川……单独说些话。”她摆摆手表示理解。
真到他面前,看着夕阳下他干净的下颌线,我又怂了。
他多亮堂,像棵钻天的白杨。
我呢?
一身洗不掉的污浊气。
拿什么配他?
要是再被他推开……对不起小川……姐姐会脏了你的前程。
我这样哄着自己,倒像是他在求,而我又推开。
——————————————————
暮色沉沉,江水裹着最后一点残阳的暖意,呜咽着流向东方。
晚风带着冷凉的水气刮过她的脸颊。
他转身的背影,像断线的纸鸢持着最后的牵扯飘向暮色,缓慢而坚决地,消失在灰暗的天际。
不能再等了!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啸,盖过了江水的呜咽和风声。
再退一步,那背影就会彻底融进对岸那片模糊的灯火里,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再也找不回来!
这念头像一道撕裂暮色的闪电,瞬间烧尽了所有盘踞的犹豫和蚀骨的恐惧!
去他的矜持!
去他的后果!
去他该死的“姐弟”假面!
去他见鬼的伦理枷锁!
镜子里那个苍白、懦弱、只会自怨自艾的女人,在她心里被彻底撕得粉碎!
她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像被逼到绝境、再无退路,朝着他发足狂奔!
坑洼的水泥地和丛生的草绊着她的脚步,冰冷的江风抽打着她的身体,却丝毫压不住血液里奔流的滚烫!
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正在离她远去的、沉默的、冰冷的背影!
江风在耳边疯狂呼啸,吹散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理智。
这一次,就算是用撞的,她也要撞破这该死的距离!
撞破这些天的沉默!
撞破所有横在他们之间、让她日夜煎熬的东西!
在他即将拐上那条通往公交站、象征着彻底分离的石板小路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绝望,像一颗失控的、燃烧的陨石,狠狠撞上他有些僵硬的脊背!
双臂死死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指甲深深嵌进他单薄T恤的布料里,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
脸颊死死埋在他汗湿的、带着温暖安心的后背上,贪婪地呼吸着那让她魂牵梦萦又痛不欲生的味道。
————————————————
“姐姐……真的好喜欢你——!”声音冲破喉咙,却被轻轻的江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裹挟着浓重的哭腔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混着脚下江水拍岸的轰鸣:对不起小川!
姐姐装不下去了!
那点“姐弟”的假温情,捂不住我这颗着了火的心!
烧得我快成灰了!
就算小川拒绝,我把自己反锁在不见天日的屋里哭到抽,哭塌了屋顶,他也听不见半点声响。他要是嫌我恶心,再也不见……我也认了。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像拍掉一粒灰。他……真嫌我恶心。
心,瞬间掉进深渊。
完了。
后山那次,我像条发情的母狗,把他吓坏了?
让他觉得我贱?
还是……他对我,早已经凉透了?
不知道。
只能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头晚了……对不起我又犯贱……
不该捅破的。刚缓和的关系,这下又被砸得稀巴烂。以后……我该怎么办?
可他说:“一直喜欢你,从没变过。”
眼泪一下冲出来,烫得脸皮疼。心却炸开了花!想在这和他多呆几天!让他看看我这颗心,剥开了是什么颜色!
可清卿姐还在等。不能贪……得逼自己转身。
木头!小川你个木头!现在!就现在!先亲我啊!亲狠点!把我嘴咬破都行!这样我就没脸离开你了……
最后,还是我垫起脚,把嘴唇轻轻印了上去。
初秋的风裹着江水的湿气,还有他嘴唇上一点干燥的温热。
分开时,他像个路灯杵在那儿。
我一步三回头,挥手赶他走,直到地铁口吞没我。
手指头哆嗦着发消息:
“快回去吧……这次姐姐可不会回来咯,别站那了”
“还有,姐姐在家等你”。
带着这点江风和那个吻,我跟着清卿姐走了。她斜眼看我:“吃错药了?还是小川给你吃了什么?脸怎么变得比翻书还快。”
还有一个结——我生了他。我是他亲妈,这秘密深埋在血肉里。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不知道……只要他不知道……
我就永远是他的“姐姐”,是他的女友……或者……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