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被拉成一条平滑的线,似乎没有波澜。
姐姐依旧像某种精准运行的温暖装置:周末,当我在书桌前神游,一杯温水总会无声地落在手边;鞋带散开,她会自然地蹲下,指尖灵巧地穿梭,那低垂的颈项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周三天气晴好,她准会带着饭盒出现在校门口的老位置,目光像温热的熨斗,熨平我狼吞虎咽时的急躁;放假时铃声一响,她的身影总是第一个嵌在校门的框里,像一座移动的灯塔。
那晚,妈妈闯入了梦境。
没有责备,只有那双熟悉的、带着忧虑的眼睛,无声地望着我。
我哭着醒来,枕头洇湿一片。
即便小时候老人们总说梦见逝者会招来晦气,我依然渴望那片虚幻的温存,渴望再看一眼那张刻在心底的脸。
可自那以后,那扇梦境之门,对她彻底关闭……
妈妈的离去,仿佛只是在我们沉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很快消散,水面复归平静。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被姐姐体温烘烤着的轨道,直到盛夏的热浪裹挟着更隐秘的潮气涌来。
那天轮到我打扫那栋老旧的、专门用作考场的教学楼。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经年不散的、某种暧昧的酸腐气。
阳光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抽屉里清理出的垃圾证实了这里的“繁忙”:揉皱的早餐袋、油腻的纸巾……直到我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黏腻、带着强烈橡胶气味的透明薄膜——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午餐几乎要冲破喉咙。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桌椅摆正,准考证贴好,我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等老师来验收。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远处模糊的交谈声。
就在这时,一对穿着高三校服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女生低着头,碎发遮住侧脸,显得怯生生的,手里紧紧攥着饭盒。
旁边的男生则带着一种过于直白的、带着捕食意味的笑意,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像在掂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他们径直走向我刚刚打扫好的教室。
理解。无非是想找个僻静角落共进晚餐。我别开视线,眼角余光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后。心里只盼着检查的老师快点出现,结束这尴尬的等待。
先是几声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娇喘,短促得像受惊的小动物。接着,是课桌腿与水泥地轻微摩擦的吱呀声。
那喘息很快变成了更绵长、更粘稠的嗯嗯声,断断续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又像是沉溺在某种无法言说的漩涡里,不注意听,几乎要融进这栋老楼的呼吸里。
鬼使神差地,我的目光转向教室门上方那块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玻璃窗。
视野被切割成一方狭窄的画面:那个女生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冰冷的课桌上,腰肢塌陷,与绷直的大腿形成一个脆弱的直角。
校裤褪到了脚踝,粉色的内裤松垮地挂在膝盖弯处。
短袖校服被粗暴地推卷到胸线以上,露出一片光滑细腻、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的后背。
她的胸罩没有解开,但在这个屈辱的姿势下,那薄薄的布料如同虚设,根本无法包裹住那两团被一只粗糙大手狠狠揉捏、挤压变形的软肉。
她的头侧向一边,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桌面,左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右手则徒劳地向后推拒着,试图抵挡身后汹涌的撞击。
每一次深入的顶弄,都让她身体剧烈地一颤,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呻吟,又被那只手死死地闷了回去。
男生背对着门口,只给我一个因用力而肌肉绷紧的、汗湿的脊背轮廓。
他的腰部像装了马达,以一种原始而暴烈的节奏疯狂地前后挺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他的右手贪婪地霸占、揉搓着那片丰腴的软肉,左手则紧紧抓住女生脑后散乱的高马尾,像勒紧匹烈马的缰绳。
女生侧着的脸,那双迷离、湿润、盛满羞耻和某种奇异快感的眼睛,似乎无意间扫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了我!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着想撑起来,想逃离这羞耻的曝光。
但身后的男生仿佛被这微弱的反抗刺激到了,他低吼一声,松开了她的头发和胸脯,双手铁钳般箍住她纤细的腰肢,胯下的动作骤然变得更快、更深、更凶狠!
撞击的声音陡然放大,变成清晰而淫靡的啪啪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仿佛要撞碎这层薄薄的墙壁。
她刚抬起一点的身体瞬间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摧毁,无力地重新伏倒在桌面上,双手更加用力地捂住嘴,只剩下肩膀无助地耸动。
几秒后,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男生也重重地趴伏在她背上,剧烈地喘息着,汗珠从他紧绷的脖颈滚落。
他腾出一只手,带着一种事后的慵懒和占有,将她脸上被泪水汗水黏住的几缕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
两人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胸膛剧烈起伏,空气里只剩下粗重滚烫的呼吸声。
我猛地转回头,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炸开。
时间不过短短一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窗外,被大风撕扯的梧桐树冠疯狂摇摆,叶片翻飞——那混乱的姿态,像极了我此刻被搅得天翻地覆、污秽不堪的内心。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喉咙发紧。
那画面,那声音,那空气里弥漫开来的、带着腥膻气的荷尔蒙味道……和老家墙角野狗交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毫无美感,只剩下赤裸裸的兽性。
我远离门口,朝着墙角干呕了几下,只吐出一点酸水。深呼吸,再深呼吸,试图把那股浊气压下去,把心跳按回原位。
他们很快就出来了,衣衫不整,眼神躲闪,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潮红和狼狈。
我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
眼角的余光警见检查老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道的尽头。
我立刻推门再次进入教室。
刚才女生趴伏的那张课桌被撞歪了,地上赫然留下一小滩深色的、反着微光的湿痕,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体液。
更刺眼的是,在桌子的抽屉深处,一个用过的、装着浑浊黄白色液体的避孕套像毒瘤一样躺在那里,旁边还散落着几团揉皱的、带着可疑污渍的卫生纸。
怒火瞬间冲垮了残余的羞耻和恶心。
我冲出教室,几步追上还没走远的两人。
那个男生比我矮小,眼神虚浮。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回去!”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冰冷,“清理干净!”我指着门口放着的扫帚和水桶,“现在!立刻!”
他们像霜打的茄子,垂着头,默默返回。
清理那滩湿痕时,女生蹲在地上,用抹布用力擦拭,耳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男生则一脸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个避孕套,飞快地扔进垃圾袋。
我抱着手臂,像个冷酷的监工,目光钉在他们每一个动作上,特别是处理那滩污渍和那个刺眼的橡胶制品时。
那女孩全程紧抿着嘴唇,脸颊的潮红始终未退,但竟没有完全逃避,这让我有一丝意外——或许,这看似扭曲的关系里,竟也有一丝所谓的“情”?
走出校门,大风卷着尘土和绿色的梧桐叶在空旷的路上翻滚。
我的大脑像被那阵风彻底掏空了,一片空白。
还没走到熟悉的街角,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冰冷刺骨。
我没有拿出伞的欲望,甚至渴望这滂沱的雨水能冲刷掉什么,能让我想起一些更干净、更温暖的东西。
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的木栈道。
雨水早已打湿了镜片,模糊了视线。
我摘下眼镜,胡乱抹了一把,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水淋淋的一片混沌光影。
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流进衣领,带来一阵阵寒颤。
妈妈模糊的笑容在雨幕中浮现,姐姐那双永远带着包容和疲惫的眼睛似乎也在望着我,还有那个连面容都记不清的父亲……冰冷的雨水流进嘴里,带着泥土和河水的腥气,又咸又涩。
那是雨,还是泪?
我站在河边,任由大雨冲刷,像一个等待被彻底洗净的、迷途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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