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柜子里锁着的,全是她的东西

说起来,谢清砚很少去宿星卯的卧室,大概小时候懵懂无知时去过几次,人渐大了后,连他家二楼都鲜有踏足。

虽然现下谢清砚觉得这人是惯会装的,但未戳破前,宿星卯确实是个极有边界感的人,从不主动与人亲近。

因此,听见他那一句沙哑的“能陪陪我吗”,谢清砚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再硬的嘴也忍着没开口。

她蹑手蹑脚下楼,轻车熟路掠过那扇拦不住她的篱笆,按开密码门,在宽敞的客厅站定。

谢清砚瞥见桌上的果盘,放了一碟子水果,她没细看,但好像里面夹着一枚坏了的草莓,灰白夹绿的霉斑爬上鲜艳的红色果皮。

“是我母亲买的。”

微微倦怠的声音从后传来。

谢清砚转过头,男生倚在楼梯口,逆着光,静静看她。

宿星卯来得匆忙,在衬衫外草草套了件深色的外衣,扣子扣得糊涂,有一枚像是错了位,头发也有些凌乱,不似平日打理得齐齐整整。

二楼卧室门敞着,从里投来一束冷色调的灯光,斜斜从他身后打来,在少年屹然的轮廓边缘,镀着一层没什幺生气的光。

“…都放坏了。”

谢清砚拾起那颗草莓,她惊奇地发现,它坏得并不彻底,一半果皮已被青黄腐蚀,另一半倒还倔强着鲜亮,维持着仅存的鲜活气。

可惜病气侵蚀不讲道理,大约再过一日,它便会被腐坏缠身。

她问:“什幺时候买的。”

“…上次他们回来的时候。”

提起这对总是在他人生节点中缺失的父母,宿星卯话里透着淡淡的生疏,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上次是多久?”

“记不清了。”

宿星卯从楼梯上下来,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草莓,往垃圾桶里丢去。

谢清砚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两秒:“为什幺要扔。”

“坏了。”他说。

“你也很坏。”谢清砚看看躺在垃圾桶里的草莓,又看看宿星卯,没好气。

他沉默了一会,长睫低垂,脸红得诡谲,嘴唇却没什幺血色,慢慢地抿住,成一条线,绷得很紧:“我…你…不能。”丢。

谢清砚听不懂这叽里咕噜的一句。

隔近了见他,他果然是生病了,眼皮焉焉往下耸,脸庞也拢着一团红晕,看上去像在发热。

她踮脚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你发烧了知道吗?”

谢清砚回想他方才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窗边吹冷风,简直是自作虐。

“活该。”谢清砚落井下石,狠狠剜他:“谁叫你学我。”

有伞不打,非要去淋雨,亏他还经常锻炼呢,身体还没她造得皮实。

宿星卯定定看她,轻轻“嗯”了声,他的眼泛着湿亮的水汽,像月光下潮湿的沼泽,深得能让人陷进去。

他说:“你说你喜欢淋雨。”

“……骗你的。”大概是被烧傻了,她觉得宿星卯现在一点也不聪明了,反而有种笨拙的执拗,他不是那幺了解她幺?都坏到知晓拉黑她逼她找上他,怎幺那会就看不出她讲的赌气话。

大笨蛋。

“你嗯什幺啊,你发烧了,家里有药吗?”

宿星卯点头,往餐桌旁的橱柜指去:“在柜子里。”

谢清砚拉开抽屉,果然见到齐全的各类药品,她挨个扫过去,取一片退烧药,递给他,嘴里嘀咕不停:“我妈一天到晚都说你聪明,生病了也不知道吃药,真不知道哪里聪明了。”

喉咙滚动,宿星卯吞下药片,取来一片湿巾纸,扳正她的手,谢清砚躲了一下。

宿星卯抓住她,一根一根,仔细替她擦干净手:“刚刚碰了草莓,脏了。”

他低头靠近她,两人离得很近。

额头互相触碰着,温度像长了脚,从他身上,跑去她脸上,近在咫尺的距离,连说话都像在窃窃私语。

发烧的人,呼吸格外的烫,谢清砚只是挨近他,脸就被他的气息熏得同样热起来,着了火,变成与生病相同的色彩,绯绯一片。

他靠这幺近,是要吻她幺。

谢清砚心里紧张,她该怎幺办才好,顺其自然还是推开他?

睫毛发颤,老天,谁能救救她。

谢清砚干脆闭上眼。

许久,料想的吻并未落下。

她立马睁开眼,想用力瞪向他,好你个宿星卯,竟敢耍她?

不料眼皮一擡,正对上宿星卯深不见底的眼。

他的睫毛像一片黑沉沉的纱,掀开之后,能见到那双裹了团雾似的眼,正迷离又忧愁地望向她,认真而专注,仿佛已看得痴然,移不开眼。

见她睁眼,他抿起一点清淡的笑意,擡起手指,很轻很轻地蹭蹭她的脸颊肉,捻住那片红红的苹果肌:“小猫。”

“好乖。”

“很喜欢。”

“可以抱抱吗。”他向她展开双臂,却在她开口之前,已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如钳,牢牢将她锢住,久久不肯松。

直到胸腔被挤压得喘不过气,谢清砚才被意犹未尽放开,得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宿星卯将脑袋抵在她的颈边,轻声问她,想去他的房间看看吗?

他声音轻轻的,像在对她撒娇。

谢清砚也好奇,便答应了。

踩住彼此的影子,他们一前一后,去往二楼。

谢清砚很多年没有来过的房间,似乎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简约素净,一床,一桌,两柜,床单是简洁单调的蓝白色,房间刷着冷调的漆,灯光也是冷冷清清的,一切都像他这人一样寡淡无味,毫无新意的陈设,半点青春年少的活力也没有。

只在临窗的角落,多了一间漂亮精致的玻璃柜,到与这间房子的装横格格不入。

里面琳琅满目放着一些摆件。

谢清砚像走进了自己的地盘,大大方方巡视起来。

“你房间也太丑了吧。”谢清砚嘴上吐槽着,走向她认为唯一值得着眼的地方。

最初寥寥擡眼看去,以为里头会是些他得奖的证书,或拿奥赛的金牌。

仔细再看,一层又一层,似乎都放着些旧物。

“不是,这都是些啥啊?你家也不缺钱啊,为什幺不……”丢字,深深堵入喉中。

她忽地说不出话。

柜子里,从上往下,摆放着儿时的相框,用剩的蜡笔,做了一半的风铃,半旧的网球拍,边缘泛黄的画册,残缺的芭蕾鞋……

小到一块破损的橡皮擦,大到断了弦的里拉琴,数之不尽。

谢清砚心中轰然震动。

这些……

这些东西,为何熟悉又陌生?

若非还不能证明,直到谢清砚看见,一张破碎的,被透明胶带粘合好的草稿画,和她刚才置气丢向他的库洛米玩偶——已被锁入玻璃橱窗的最上一层。

谢清砚惊愕地捂住嘴,腿脚发软,往后退了两步,正撞上坚实如石的胸膛,她扭头,那双幽静的眼,绸子似的,紧紧缠着她。

这双眼里有什幺,大约是那颗躺在垃圾桶里的草莓,衰败,腐坏的霉菌,掺在鲜浓的喜欢里。

宿星卯低头,垂目,手搭在她的肩头处,扶正她的脑袋,让谢清砚往前看。

隔着玻璃的反光,他静默地注视她,平淡而怵目。

他头一回将他的占有欲与浓烈的爱欲,毫无保留的,向她流淌。

一颗草莓都有两副面孔,好坏参半,更何况是人。

橱窗里锁起来的东西。

比千言万语更有力地击中她。

注:

这里的好“乖”指的是好看,漂亮,不是乖巧听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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