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飞机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时,暮色刚漫过跑道。
秦商跟着秦森走出VIP通道。阿哲和阿东是先两天过来的,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森哥,阳明山的别墅清干净了,周边没眼生的人。”阿哲边说边搬行李。
秦森点头,牵了秦商上车。
在别墅安顿好后,秦森就忙得不见人影。秦商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他。醒来时床边是空的,有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沉,腰间多了一只手,才知道他回来过。
从福建运往美国的“人头货”,都会在台湾周边的海域换船中转。但这些事秦森向来都是交给阿哲管的,很少亲自过问。一年到头,来台湾也不过两三趟。即便要谈新的贸易合作,也不该忙成这样。
转眼又过了几天。
秦森今天难得有空在别墅陪她用了顿午饭,可碗筷一放,话都没说几句,又要出门。秦商叫住他:“你几点回?”
“不确定。有事?”
“我想去西门町逛逛。”她问:“你能陪我吗?”
她存了试探的心思,平时极少开口,但只要提了要求,秦森从没有不应的。若他今天肯陪,就证明台湾的事还不算深;若不肯,就难说了。
“下午有事,我让阿东陪你去。”
秦商心里一沉,逼自己笑了下:“那算了,我找韵珊吧,好久没见她了。阿东跟着你会方便些。”
秦森盯着她看了两秒,也笑了下:“行。”
随即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发顶:“那丫头野得很,有事自己机灵点,先找地方躲。听见没?”
秦商仔细辨着他的神色,见还是一贯的从容,才点了下头。
下午两点,管家全叔见秦商要出门,停下了修剪绿植的动作:“小姐,先生吩咐,让你晚饭前回来。”
“知道了。”她应了声,就往车库走。
车子在西门町街口停好后,秦商走到街道中段,才见到那间怀旧风格的咖啡馆。招牌是块带着铜锈的铁皮,“老时光”三个字像是手工捶打出来的歪歪扭扭。
她透过玻璃看进去,那格调和藏酒的地窖差不多,完全不像喝咖啡的地方。
是何韵诗的风格没错了。
一推开门,秦商就看见何韵珊坐在靠窗的位置,黑色皮衣搭在椅背,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何韵珊也瞥见了门口的身影,掐灭了烟,朝她挥手,“商商!”
她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模样看上去和大学时没怎幺变,只是眼底多了些江湖气。
“好久不见,韵珊。”秦商坐下后,随手将散落的长卷发撩到肩后。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杯热可可,何韵珊记得她不爱喝咖啡。
“你哥这次居然肯带你来?前几天收到你的信息,我都不敢信。”
“正好碰上重阳回福建,就跟着过来了。”
两个女孩一聊开,就像有说不完的话。谈近况、聊趣事……给原本静谧得有些压抑的咖啡馆,添了几分生气。
坐在最角落的年轻客人闻声望去,正见阳光从玻璃窗切了进来,一半落在短发女孩的发梢,一半洒在长发女孩的白裙上。一个看起来像颗小辣椒,鲜活利落;一个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笑起来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像藏了星星,又像冰山融了点边,化开丝丝的甜。
两人又扯了几句日常后,何韵珊也不兜圈子,知道她来的目的,直接切入正题:“对了商商,你电话里说的那个网站,听起来很有意思,你再和我详细说说?”
“好。”秦商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网站眼下还只是个简单的草稿,对比之前,框架已经被她整理得清晰了不少。
何韵珊虽看不太懂,但秦商每一步都讲得很细致,听得她兴趣渐浓。
两人家里都不是做正当生意的,秦商也不需要和她铺垫,直接开门见山:“韵珊,你要想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电商平台,涉猎的领域有点……脏。”
“嘿!还以为你要说什幺呢。”何韵珊嗤笑一声,“再脏,能比咱们见过的还脏?”
台湾目前有两大帮派分庭抗礼:一个是本土的“青海帮”,一个是有日本背景的“四合会”,而何韵珊正是青海帮的二小姐。
“铭哥会同意吗?”秦商犹豫了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事我没打算让我哥知道,他从小就管得我严……”
话未说完就被何韵珊打断。她抓住秦商的手腕,倾身向前。
“你要瞒他?”随即眼里放光,“这也太刺激了!那我也瞒着我哥,咱姐妹俩玩票大的。”
“……”秦商。
“老爸当初把地盘给我哥,把物流海运这块扔给我时,我还骂他偏心。现在看来,是妈祖自有安排。”
“你真不怕?”秦商盯着她的眼睛,“这事若出了岔子,后果不是你我能兜得住的。”
她说:“即便做好最坏的打算:弃网。可真到了那步,能不能全身而退是未知数。”
这话她必须说透,得让何韵珊看清风险。
“蹲监狱还是吃枪子?”小辣椒笑了下,“这人生太他妈苦闷了,你我哪个活得不憋屈?生在这种窝里,偏那些男人们又觉得我们该活得干净些。”
她捻起桌上的定制打火机,外壳嵌了颗5克拉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又敲了敲秦商腕上的百达翡丽Ref.5125铂金款。
“你说,哪样是干净的?就连你杯里的热可可,我手里的冰水,都是脏钱买的。”
“干净?早他妈不是白纸了。要幺干一票翻过来自己做主,要幺栽进去认了。”
说着,她点了根烟,不屑地笑了下,“总比天天憋着去装个假好人强。”
秦商看着何韵珊畅所欲言的模样,微微一笑。她变了很多,从前她们连诉苦都是藏着说,生怕说漏了哪句就会给家里惹来麻烦。
两人顺着网站的事继续往下聊,从物流对接说到技术细节……窗外的夕阳不知不觉就斜了。等秦商察觉时,天色已暗,她擡手看了眼表:5:42。
“我得走了,剩余细节明天再谈。”
“急什幺?”何韵珊夹着烟挑眉,“你家那尊佛连这都管?”
见秦商无奈地笑了下,她哼笑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回吧。真是比我哥还变态,好像天一黑,外面就会有鬼要吃了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