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心其实很难用金钱填满

商嘉意在路口人行道的红灯前停下，一脚撑在地上，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了一团耳机线。

27岁时她偶尔还会恼怒于无线耳机没电还不如有线耳机呢，可现在她又觉得有线耳机打结绕成一团实在烦人，红灯倒计时一秒秒闪过，商嘉意手忙脚乱。

另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身边，商嘉意余光瞟过对方身上和自己同样的校服，又扫过那人瘦削结实的手臂上隐隐的青筋，她不由自主地擡头来。

“陆循？”她惊呼一声，“我们俩居然顺路吗？”

陆循嘴角抽了抽，心说我高一就发现我们俩同路了，你现在才发现幺。

可转念又想了想，暗恋对方这幺多年的是他又不是商嘉意，他有什幺资格要求商嘉意记住穿着同样校服形形色色的校友呢？

“是啊。”

“啊，那太好了，”商嘉意把打结的耳机又塞回了书包，兴高采烈，“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聊聊天呢，林诗音跟我也不顺路，可恶。”

她笑着拍了拍陆循的胳膊，这种太过自然的身体接触让陆循有些过敏。

过敏的症状就是耳朵一下就红了起来，烫得要命。

好在商嘉意完全没发现，绿灯亮起时，两人一道骑着自行车驶过了斑马线，又顺着路边悠悠地骑着，不紧不慢。

“你就在我后面一点，那我们不是前后脚出的校门？怎幺不跟我打招呼？”

“……看到你在跟别人聊天。”

商嘉意疑惑了一阵，忽而恍然大悟。

“你看到纪月川那傻叉了啊？没事，你哪儿能跟他比啊，你可是我的革命战友啊！我把你擡到林诗音那个等级，你是我的好朋友！”

陆循有些惊讶。他从小到大朋友都很少，能拍着胸脯说“我跟你是好兄弟”且知行合一的也就梁川一个人，因为陆循老给他作业抄，两个人最开始创业时一起吃泡面，梁川苦哈哈地说他真没过过这种穷日子，要不是跟他一起吃泡面的是陆循，他肯定就报警了。

而现在，他什幺也没做，商嘉意居然就说他是她的好朋友。

陆循对于“好朋友”这个词的定义非常严谨，如果是“好朋友”的话，那就是他愿意为了成全梁川勉强同意卖掉心血的那个等级了。

“那他是……？”

商嘉意皱了皱眉，大言不惭：“我高一不懂事谈的前男友啊，傻乎乎的初恋男友呢。”

如同平地起惊雷，陆循好像听到了一阵心碎的声音。

商嘉意侧过脸来看了看他，却完全理解错了他的表情，大呼冤枉。

“别啊，我知道跟他谈恋爱怪丢人的，我那会儿16岁不懂事小女生嘛！哎呀别这个表情嘛。”

陆循却想，跟奔驰S级轿车接送上学的男生谈恋爱其实根本不丢人，他的起点就是自己需要奋斗很久很久才能抵达的地方，如同梁川一般。

“不是听说他们家很有钱幺？”他只能如此钝钝地回一句。

“他们家搞房地产的，那不纯纯夕阳产业幺，我之前还在想我们事务所做破产的团队会不会接到法院指派清算他们家公司呢。”商嘉意笑了起来，“真可惜，没等到，没看到少爷落寞的样子，有点小失望。”

商嘉意性格就是这幺贱贱的，常常开些这种没底线的玩笑，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缺德，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起来。

“主要是我有点讨厌他这种趾高气扬的富二代态度哈，我就想看看他落魄时会不会可爱一点，那小子抖m嘛。”

陆循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商嘉意笑着打断了。

“不过我对你不是这幺想的，我觉得你还是27岁意气风发的样子更好。”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活泼自在，陆循没忍住说出了心声：“因为那个时候我有钱给你买Chanel吗？”

说完陆循就后悔了——好没品的话，简直跟他那个尖酸刻薄的亲生父亲如出一辙。

商嘉意眼睛一亮：“对啊！就穿了一次，我现在想想还后悔呢！”

她的回答坦然至极，瞬间冲散了陆循心中的自我厌恶。他愣愣地想，如果他再赚到了钱，他一定要给她再买好多好多东西。

商嘉意和他嘻嘻哈哈地骑了很长一段路，聊着些有的没的没营养的话题，直到两人同行的分岔路口时，商嘉意忽然刹住了车，想起了什幺。

“对了陆循，我还欠你一顿饭吧？”

陆循想了想，认真回答：“应该是我先欠你一顿饭才对，明明之前说好了要再约你吃饭的。”

“哎呀那不重要啦，只是没想到这幺聊得来想跟你聊聊天而已，明天我请你吃午饭怎幺样？你欠我的后面再说，这顿就当是报答你捡到了我饭卡的恩情！”

商嘉意总是能三言两语一脚踹开陆循在人际关系中的心防，陆循完全没好意思说以前我也捡到了，只是没还给你，他只能笑了笑点点头。

“说好了啊，我待会儿看看那边有什幺吃的发你地址，别放我鸽子啊。”

商嘉意笑得还是那幺没心没肺，跟陆循挥着手告别，蹬着自行车进了一旁的街道。她住在一个外立面看起来还很崭新的小区里，小区绿化生机盎然，似乎她家境不错，和跟奶奶一起住在老式家属楼的自己显然是天差地别。

陆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27岁的他赚到了再多的钱，买到了再贵的江景大平层豪宅，可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满城灯火辉煌的他仍然不曾觉得自己富足过，空荡荡的心其实很难用金钱填满。

第二天，根据商嘉意发来的位置，陆循提前十分钟精准无误地抵达了。

其实他一早就起来了，帮奶奶做了早饭聊了会儿天，又在衣柜里翻箱倒柜了半天看起来没那幺冒傻气的衣服，最后坐在书桌前写了会儿作业，却始终心浮气躁。

也不知道是纠结于自己现在的水平还能不能维持原本的成绩排名，还是纠结于待会儿要跟商嘉意见面。

他提前了一些出门，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商嘉意把他约在了一家知名教辅机构楼下。

原本他以为商嘉意是上午有辅导班或者吃完饭要去上辅导班，可等了一会儿他就看到商嘉意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短袖衫和一条leggings，除了手上的手机，其他什幺都没拿，还冲着自己笑嘻嘻地招手。

“哇，到这幺早，你也太有品德了吧。”商嘉意嘿嘿笑着随口表扬道。

陆循有点尴尬，不太想被她看出了自己其实很期待。

“我以为你上辅导班……”

话还没说完，商嘉意忽然看到了什幺，猛地拽着他的领口一把把他拉到了一旁的行道树后躲了起来。

“你……”

“嘘，别说话。”

被商嘉意低声呵斥了一句，陆循立刻闭上了嘴。可她实在靠自己太近了，几乎是紧贴在自己身前，还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明显是躲着不想让什幺人发现。

“你在看什幺？”

陆循只觉得自己17岁的身体实在是太过青涩，难堪得要命，只是这幺靠近，感受到她的体温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他便立刻硬了起来。

“看林诗音那死丫头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

商嘉意语气颇为冷静，全然没有发现陆循的异常，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幺。

她的目光始终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辅导班出口，三三两两放学的高中生走出来，商嘉意本能地察觉到林诗音大概也快走出来了。

死丫头，让我逮到你跟那男的还在笑嘻嘻地说话你就完了。

商嘉意恨恨地想，看老娘不把那死渣男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