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头发半遮的褐色眼睛自然垂下,男人专注着缝合伤口,林晞意识昏沉盯着艾戈半湿的头发,他们靠得极近,血腥味里掺杂着皂香。
眼前开始发黑,林晞想,他的缝合技术真的差极了,这道丑陋疤痕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林晞是在颠簸的车上醒来的,腿间一阵钻心的疼,她躺着缓了好一会儿才不至于大喊大叫,前座递来一瓶水,林晞一把夺过,往嘴里灌着。
大半的水洒在胸口,林晞才发觉自己还是穿着那身打底裙,只是多盖了一个花毯子,应该和这辆车一样,都是从女主人那里买来的。
车开了好一会儿,初升的太阳悬着头顶,林晞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总之他们的专业性不容置疑,她作为“Package”最应该做的是老实待着,不管不问,包括纹身。
正当她饥肠辘辘时,车终于停下,林晞艰难支着胳膊爬起,风化的木头和粗糙的砖石垒成,也可能就是个半地下的土坯房,门口挂着一块被磨毛了边的木质招牌,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红十字。
发现是药店,林晞又躺下来闭眼睡觉,主驾驶座门开了,没一会儿,另一边的车门也开了,车上顿时只剩她一个人。
阿兹特克的不稳定在荒野戈壁体现得淋漓尽致,林晞睡不安稳,换了个坐姿,慢腾腾挪动,紧紧靠着车门。
身体有些发烫,林晞浑身使不上劲,脸趴在窗沿,发现相对的方向驶来一辆警车,她面上一喜,阿兹特克再是内部动乱,但官方至少不会对身为利维坦官员的她动手,由警员护送到边境或许途中会顺利一些。
林晞动着发软的手指,轻轻推开了车门,却见从警车上下来的两个警员拔出枪,搭在枪套上的拇指,向上顶开了保险。
药店的门被推开,几乎是同时间,林晞才敢大口呼吸,悄无声息地关上了车门,身体下滑,躲进车里。
预想的枪声迟迟没有响起,林晞头皮啪啪发麻,毫无疑问的是,赫克托和艾戈是很出色的特工,但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阿兹特克的警员,不是可以随意开枪处理的毒贩组织。
现在必须由她出面才行了,她是利维坦白堡重要官员,是利维坦驻阿兹特克的事务特使,万一激化矛盾,可不是两个特工能负责的。
林晞摸着被放在手边的工牌,对这点愈发笃定,半扶半跪地下了车,疼得呲牙裂嘴,拖着腿挪到药店门口,药店门是毛玻璃看不清屋内,唯恐被误伤,她提前出声示意门口有人。
安静得心慌,林晞裹着毛毯推开了门,唰的一下,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她。
“我不是坏人,冷静冷静——”
林晞极尽能力用再简单不过的英文安抚对方,好在对方还算是有理智的警察,然而语言不通的情况还是让交流变得异常困难。
林晞只能尝试说着蹩脚且不熟练的西语,地上是满地的药品,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幺,柜台后空无一人,赫克托和艾戈,以及这家药店的老板不知所踪。
柜台后的布帘晃动着,任何细微响动都会引发他们的警觉,枪口调转,对准刚走出帘布的两人。
看见赫克托和艾戈,林晞语气激动,举着工牌,向两个警察解释着,“NSC!别紧张,我们是NSC!”
戒备和敌意没有消除半分,他们对NSC是什幺一无所知,这片贫瘠的土壤里,连所谓的守护者都是半吊子。
林晞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利维坦——”
她失策了,在这个敏感档口,她说出的这个名字激怒了两个爱国者,枪口忽的对准她,一触即发。
“不不不”
“砰砰砰”
林晞抱头蹲下躲避,毯子被她胡乱踩过,该说是进步吗,她竟然没有尖叫,等三声枪响结束,再擡头看时,是看得见两具尸体。
“WTF!”
尖锐的咒骂脱口而出,林晞不可思议地向后捋了把头发,站在原地愤怒地叫喊,“你们到底有什幺毛病?!”
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指着两具尸体,脖子涨红,额角青紫血管狂跳,“他们是阿兹特克的警察!”
接着,林晞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脑子,声调骤然拔高,“你们脑子清醒吗?!我的天,NSC竟然会聘用你们两个人来保护白堡官员!”
被训斥的两人毫无做错事的自觉,蹲着在尸体上摸索着什幺,余光处,蓝色帘布沾了大片红血。
原来他们不止杀了阿兹特克的警察,林晞气极反笑,烦躁地摆手,她要解雇这两个人,她一分一秒也忍受不了了。
掉落在远处的手枪被放回在原处,艾戈扭着尸体的手臂摆好姿势,而帘布后的尸体被赫克托拖到柜台处,形成相互射击的格局。
多幺可怕的人,林晞怒不可遏,甚至将对他们的怀疑都抛之脑后,轻率地威胁着,“把手机给我,我要如实告知NSC你们的举动。”
赫克托拔出手枪,林晞后退半步,却见男人将枪口按在警察的手上,果断开了一枪,将断指扔了出去。
手指滚落几圈才到自己脚边,所有怒气都被瞬间冻结,林晞瘸着腿连连后退,惊悚地盯着那根断指,半晌才有反应,一下子噤了声。
手指内侧有一个蛇形纹身,她判断身份的纹身被轻易切下。
艾戈顺势将从警察口袋里摸出的白粉也扔在地上,手里转着把军刀。
“特使女士,小心这些阿兹特克的警察。”
说着,眼神看向药店外的警车,如果他没猜错,那辆警车的后备箱里应该装满了毒品。
“他们不见得就是好人。”
艾戈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林晞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视线穿透镜片,或者说,他根本无需眼神,什幺都没做,只是将脸转向她,那种熟悉的、被当作助兴佐料的感觉瞬间袭来。
如果昨天还只是怀疑,那今天就是肯定,她敢打赌,他绝对知道藏在木板墙后的她。
林晞突然开始沉默,他们远比她要更熟悉阿兹特克,了解这个地方的生存规则,得心应手地通过一个个关卡。
这里的人并非一个纹身就能简单区分开,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锡华亚,也可能像他们一样,是效忠利维坦的阿兹特克人。
高大的身影逐渐将她完全笼罩,逼近的、带着硝烟气息的压迫感,让林晞生理性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玻璃门。
赫克托比她高很多,她擡头看去,古铜色的手背凸起条条青筋,单手拿着部手机和一盒抗生素。
艾戈已经收起军刀,蹲在不远处,平静地注视着她。
她有选择的充分自由,完全可以拿起这部电话,事无巨细地告知NSC他们的所作所为。
颤抖的手指缓缓靠近手机,指尖甚至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瞬。
赫克托看着犹豫的指尖,没有任何催促,仿佛早已预知了她的选择。
最终,她一把夺过那盒抗生素,药盒的尖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她再一次选择了隐瞒。
「我们为了寻找抗生素无意闯入了毒贩交易的场所,不小心引发了毒贩斗争。」
是的,这样的理由是很完美的解释,意外是不可避免的,反抗更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晞又看向脚边滚动的手指,象征身份的“纹身”被如此轻易地斩断,扔在地上。
在阿兹特克,纹身是不重要的,无论如何,她都只能依靠他们才能抵达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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