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力架在天色完全亮之前离开。
整整一天,黛博拉都像个游魂一样地过活。
她一如往常出现在该出现的场合,说着得体的话,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经年累月的宫廷教育像是一层坚硬的壳,即使心神已然千疮百孔,她依然能够完美扮演温婉端庄的公主。
没有人察觉她的异样。唯一感受到她变化的,是多拉吉。
那天晚上,小男孩的情绪异常不安,怎么都不肯安稳入睡。
女仆们轮番哄他都无济于事,直到黛博拉推门进来,在床边坐下,他才终于平静下来。
黛博拉柔声讲着童话,指尖轻轻抚过男孩柔软的发丝。直到多拉吉沉沉睡去,她才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然而,刚一踏进自己的寝室,还来不及点灯,黛博拉便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月光映照下,窗边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紫发男子慵懒地翘着腿坐在窗台上。
“妳在那个小鬼身上浪费心思,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语气轻蔑,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嘲弄。
“还不如花点时间学学怎么讨好男人,妳的存在才有点价值。”
他的语气恶劣至极,但黛博拉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整日的压抑让她麻木,真正面对恐惧的源头时,她反而出奇地冷静。
“我不需要从多拉吉身上得到什么。”
“我只是希望他能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
克力架冷哼一声,显然对这答案毫无兴趣。
“正常?”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
“那种让小鬼玩泥巴、过家家的日子?”
“那不叫正常,那是废物的温床。”
“夏洛特家族的孩子天生就该拿武器杀敌。要嘛强大,要嘛死。”
黛博拉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迟疑地问:
“可是……他才七岁而已。”
“在我的国家,男孩子满二十岁才会被征召入伍。”
她小声补充,似乎想让他理解这种不同并不代表错误。
克力架闻言,眼神更加冷冽。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军队都是一群没用的饭桶。”
话音未落,他将与自己等高的巨剑自背后抽出,锋刃映着灯火寒光四射。
他的手指覆着厚重的皮革手套,却依然精准地沿着剑刃轻抚而下,像在安抚一头陪伴多年的猛兽。
“老子十岁的时候就能拿剑砍掉对手的脑袋。”
他语气中充满夸耀,眼神带着侵略性的自豪。
黛博拉望着他,一时无言。
沉默许久,她才低声说:
“…那他们不该让你做那种事。”
克力架像是没听懂,眉头猛地一皱。
“什么?”
“我只是觉得…那样对你太残忍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批判,也没有假装的同情,只是单纯地、直白地表达着一个外来者的价值观。
“没有人应该在那么小的时候拿起武器。”她说
“那会让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平静的生活。”
克力架先是一愣,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片刻之后,那种困惑变成了一种极度危险的静止。
他的脸僵硬了一瞬,随即露出愤怒而扭曲的笑。
“妳以为妳懂什么?”
他跃下窗台,一边说,一边逼近,语速愈发加快
“老子从来都是自愿的。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语气越来越激动,他的身体仿佛无法再维持那份僵硬的自控,一下子扑上来将她压在床上。
“妳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玩偶。”他从背后猛地拉开她的衣领
“张开腿,乖乖挨操。这才是妳存在的意义。”
他将她压倒在床褥间,手掌掐着她的后颈,像要把她整个人摁进那片软垫中。
——他们不该让你做那种事。
——那样对你太残忍了。
没有批判,也没有装模作样的怜悯。
她只是单纯地、像陈述天气一样,说出那句话。
那不是怜悯——更不是理解。
是无知。
是来自一个从未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家伙孩子气的发言。
「没人应该在那么小的时候拿起武器。」她说。
「那会让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平静的生活。」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克力架死死地盯着她,一种几乎是羞辱感的情绪自胸腔爆开。
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为他难过,尤其不是像她这种——
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国公主。
他不是什么需要被「可怜」的人。
他从来都是自己选择战斗。
他是夏洛特·克力架。Big Mom的第十一子。将一切嘲笑与痛苦踩在脚底,用剑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战士。
她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他。
她不该说那句话。
她甚至不知道那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什么温柔的慰藉,那是对他整个人生的否定。
他无法忍受。
于是他做了他最擅长的事——摧毁。
摧毁那句话,摧毁说出那句话的人,摧毁她带来的那一瞬间犹如温暖却令人窒息的错觉——
一如他习惯的那样,把所有不安与痛苦,都挥剑斩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