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申这段时间很忙。
一半时间在飞机上,一半时间碾转在各个饭局。
何春荔在这座城市存活至今,还是第一次擡头对天看这幺久,湛蓝色,云堆在一起,密密麻麻像堆蛆。
轰鸣声传进耳朵,然后一只巨大的鸟划开云层,其实那是一架飞机。
她当然知道那是飞机。
铃声响了,最后一堂生物。
何春荔趴在考场走廊的栏杆上,眼神飘忽,落到下面那颗树上,那里正在降落世界上面积最小的雨。
其实那是蝉的尿。
蝉都是埋在土里很久,最久能睡17年,醒过来就开始狂叫,不作任何解释,就一个劲儿叫,然后死掉。
“你在这干嘛呢,还不进去考试。”监考老师看到这个漏网之鱼还在外面发呆,板着脸叫她。
何春荔回过神,赶紧拿上自己的透明笔袋进了考场。
“好,在家里吃吧。”陈屿申拉着行李杆,淡然打着电话。
跑道灯在身后闪,陌生的旅客来来往往从他身边路过,他刚办完京西那边的学籍,肯定要亲自去的。
军官4年,意味着他真的要在里面待4年。出来22岁,分配回来下基层,再一层一层往上提……
其实也不用搞得这幺麻烦。
陈屿申立在原地,滑动屏幕,最近联系人划到最底层,他看着那串电话号,想了会,拨通。
“喂?”嫩生生的女声冒出来,背景音有点吵。
“一条对吧…嗯…175元。”何春荔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的缝里,拿着小剪刀拆开烟盒的塑封膜。
陈屿申抿着唇,说,“忘掉我了吗。”
何春荔愣了下,背蹭着挺直,空出只手拿手机,另只手手忙脚乱的把烟放到红色塑料袋里。
“我…我…”
“支付宝到账一百七十五元。”
听着那头的磕磕巴巴,陈屿申扯了扯嘴角,李叔下来开车门,帮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霓虹街景在窗外倒退,陈屿申没说话,静静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喘息声——这座城市的某个小角落,也在下雨。
“抱歉,乖。”他道歉。
何春荔努着唇,哭的眼睛红红,下意识从货架上拿了包威化饼干,反正这幺多,吃几包老板不会发现的。
“我…”嚼巴嚼巴,“我早就跟你分手了。”
“是吗。”陈屿申盯着掌心,雨滴坠在生命线和智慧线的交叉处,慢慢散开慢慢相融,“我什幺时候答应的?”
他滚了滚喉咙,头靠上椅背,闭着眼,眉头锁着不悦,淡声把话题叉开,“填志愿了吗。”
何春荔老实回答,“还没有,反正就这边的一本二本呀…”
“京西的大学呢,想去吗。”
“什幺呀?”何春荔眨眨眼,但瞳孔的光已经聚成宝石状了。
“跟我一起。”陈屿申笑了下,换了个更贴切的说法,“跟我私奔,可以吗春荔同学。”
“啊~”何春荔脚尖轻轻点地,嘴角上扬,似笑非笑,扭扭捏捏的,“才不要呢。”
“才不要呢~”陈屿申破天荒夹着嗓子模仿她,察觉到后视镜里李叔的目光,又默默把笑容收敛几分。
顿了会,他又问,“便利店几点换班?”
“10点半呀。”